初旭：长江玉佩邻玉场

初旭

万里长江从雪山草地一路奔涌而来，穿过二龙口、大渡口，继续东流。日夜奔忙的江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撞击着坚硬的河床，荡涤着大江两岸的水草泥沙，一道残阳铺水中，将江阳邻玉场下沿江的头脊梁、二脊梁、三脊梁摩擦得血迹斑斑……

那三道沧桑的石梁，是地质变迁留下的崖石群，被千年的江水冲刷，坚硬无比，雄伟壮观，犹以头脊梁为最。石群怪异造型，整体像屋梁，像龙脊，从岸边直伸江心。这些石梁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许多圆坑，有单个的，也有连片的，有垂直的，也有偏斜的。有的大如水缸，有的小如指头……

关于这些脊梁上的石坑，传说各一。冰臼说，认为这些坑臼是古代冰川的遗迹，厚厚的冰川覆盖在岩石上，由于下部冰川的融化，对岩石冲蚀形成圆坑。壶穴说，则认为是流水的作用，认为是下泻的流水在岩石表面形成漩涡，同时带动一些泥沙石块在岩石表面磨蚀，日积月累，便形成了现在的岩臼，地质上叫壶穴。两种观点都有其道理，也存在不完美，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午后，我独自一人，走近这片长江的脊梁，看着一个个深邃的圆坑，仿佛看到一双双张着的眼睛，穿越远古而来，正张望着迷茫的我，给人留下一个个无法解读的哑谜。

站在那被岁月磨光的石脊上，看着不远处翻滚的江水，好像脚下的石脊在微微颤动。一袭江风吹来，让我感受到那来自遥远的生命气息。我主观地认为，我脚下这片石梁，既不是冰川时代的遗物，也非风霜岁月的留痕，而是三条巨龙，正横卧大江，躬身撑起了泸州城郊邻玉这片神奇土地。葫芦形的地域，就像一块不规则的玉佩，镶嵌在长江岸边，刻满诗情画意，熠熠生辉。

发源于江阳区分水岭镇的倒流河，全长50多公里，流经龙车、蓝田、棉花坡等乡镇，穿渔剑、过曹溪，在邻玉直奔长江。就在距倒流河约五公里左右的地方，一条叫弹沟的神秘山沟，成为邻玉街道与蓝田街道的分界线，中间这片地块便是邻玉场了。

说起弹沟，泸州人的记忆中，都有些许的神秘。原来这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某军工厂的弹药仓库。黄桑桑的岩土，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一直延伸到纵深莫测的山沟里，山垭口威严的士兵布满岗哨，行人就此止步。山口外，紧邻万里长江，江边上便是当年的滇缅公路发源地和抗战机场——蓝田机场。可以说，机场就是邻玉场这块玉佩上最精彩的记忆。

泸州人看飞机编队飞行表演已是家常便饭，作为抗战时期著名的“驼峰航线”中继机场，军民共用的蓝田机场，混凝土机场跑道成为中国第一，它给泸州人大大地开阔了眼界，也成为泸州人骄傲的话题。

如今的泸州蓝田机场，早已搬迁到了云龙。站在那些长满荒草的机场边上，我们不由得想起厚重与沧桑这两个词汇来。笔者在媒体工作期间，曾采访过泸州蓝田坝机场的工程师黄汝光先生的女儿黄献真和女婿胡仲扬夫妇。据介绍，黄汝光先生系广州市区人，系留美加州理工学院（CIT）土木工程毕业，曾建筑桂林，柳州等飞机场，抗日战争爆发，他出任泸州蓝田坝机场的工程师。

     从这对老人的谈话中，我们了解到了当时泸州蓝田坝飞机场的战略地位及必要性。 他告诉说当年机场选址有考究。上世纪40年代中期年，太平洋的战事渐趋激烈，美国空军需要更多的空军基地在中国给他们使用，同时中国对外交通线，全部海岸，已经被日军占领，后方的滇缅公路，亦因缅甸失陷而被截断，美军只有一条空军线。由印度用B-24运输机和B-48战斗机，飞渡喜马拉雅山的高峰到达昆明和重庆，这些巨型飞机需要更长更大的跑道，同时经验告诉我们，以前所建的飞机场，用石碎沙土做成的跑道，不够坚硬，烟尘太多，容易损坏，修养不易，而且飞机引挚的吸气力大，曾发现许多机内的机件，有大片石头被吸入其中。更发现有飞鸟被吸入机件之内，因此他们想到建筑三合土跑道，即士敏混凝土的跑道，并选定四川省泸县为这巨型机场的地点。泸县蓝田坝与邻玉这片地块，地势较高，又在长江的上游，远胜于重庆，若机场建在重庆，四面高山低下的长江河岸边，飞机升降甚是危险，不如泸县长江边更为理想。就这样，抗战飞机场选建在了泸州（泸县）城郊——蓝田与邻玉之间。

   在抗战的关键时刻，泸县及附近各县的行政督察专员，领导附近各县乡村，选派民工参加建筑工程。当时各乡各村，每村派出30-50村民，自备粮食前来，同心协力，建筑这抗战时期全国最大，又是唯一的，最长的三合土跑道机场。各地民工奋勇参加，一时间，近万人来到泸县“安营扎寨”，整个蓝田坝、邻玉场到处是工棚，遍地是各地民工。数千民工列队，排成长龙，一行一行的到长江岸边，在水底下拾取卵石背到施工现场，数千民工来往上下，队伍齐整，浩浩荡荡，阵容壮大，真是历史上不可多见的壮举。为了夯实机场跑道，上百民工步伐齐整，一步一步的拉动着近十吨的铁滚在跑道上运动，壮观的劳动场面，当时在场的美军看见，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经过六十天的浴血奋战，中国第一个混凝土机场跑道在泸州顺利完成。飞机场启用后，十分繁忙，天天不断有巨型运输机上上下下，给战时的我国大后方，带来实际的援助，精神的鼓舞，让参与机场建设的民工们感到无比的自豪与荣光。

   这片土地上演的故事实在太精彩太让人震撼。正因为有了这座机场，才有了中国工农红军的“四渡赤水”战役。据史料记载，民国20年(1931年)，泸州就开始修建机场，因机场过小，不适合应用而放弃。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抵达贵州遵义，召开了著名的遵义会议，准备从贵州进入四川，在泸州、江安一线，强渡长江，向北与红四方面军汇合。蒋介石发现红军这一意图后，利用蓝田机场，调集川军在泸州一线布防，国民党21军也奉命在泸州组成了临时飞机队，于当年2月2日率飞机两架飞泸，地面服务人员及炸弹汽油随车到达。红军部队于是折回贵州境内，在川黔交界的赤水河上，发生了著名的“四渡赤水”战役。

在这片土地上，还创造了马灯导航的奇迹。那是1966年6月的事情，1966年6月22日凌晨1时，四川省石油管理局32111钻井队在江津县与合江县的之间的唐河一带钻探塘河一号井时，井喷形成宽50多米、高 30 多米的火海，60多米高的钢铁井架3分钟便被烧倒。32111全队干部职工家属奋勇扑火。在这场生命与烈火的较量中，32111钻井队的张永庆、王平、罗华太、吴仲启、王祖民、邓木全6人壮烈牺牲，另有21人被烈火烧伤。

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某部，奉命派直升飞机护送32111英雄钻井队伤员住院治疗。泸州机场全力配合有关部门，实施32111钻井队灭火英雄伤员的空运抢救工作。当时由于导航系统不健全，蓝田坝、邻玉场的村民，各家各户送来马灯，点燃安放在跑道上作导航之用。一盏盏马灯，一束束豆黄色的火苗，组成天下最美的图案，顺利完成了导航护送伤员到北京救治的飞行任务。

如今，岁月过去了几十年，邻玉这块长江边上的玉佩继续抒写着精彩。酒业成为这里的主角。顺着321国道辅助线前往纳溪，跨过弹沟，进入漕溪一带，大小各异的白酒企业、印刷企业、瓶盖厂家上百家，遍及整个邻玉场，漕溪作为优质白酒原酒基地名副其实。“打造品牌航母，舞好散酒龙头，推动联合协作，提供优质服务”成为邻玉的酒业发展思路。

这里是一片开放的土地，从漕溪某酒业大厅的进门出一个篆书的“尚”字，可以窥见之一般。“尚”字从首尾分解为“小冋”，部件分解为“门口”。老远看去，上小下方，似尖顶之屋。寓意宾客走进这里，如回归家园，每一位都是值得尊重的上宾。该字从八，从向，表达“朝面对者公开、展平“之义，引申义为“光明正大”。一个尚字，由“小与同”组成，揭示了 “小同”与 “大同”的人生哲理。

相传，这个当地的漕溪与一位姓曹的老人有关。明嘉靖年，苍天大旱，漕溪有乡绅曹公，为缓闹屋情 寻遍方圆四里找水，皆无果而返。夜间梦见一 老者，鹤发童颜，任古树下连踮三脚，有泉水从地上浻浻而出 漕公惊醒，乃南柯一梦。出家门，见古对周围数十丈 土地湿润，乃带领乡邻索梦掘进深数丈，如梦中所见有泉水涌出。乡民逐深挖沟渠，引水浇灌田禾，人畜饮用，糟坊酿酒之用，一直延续至今。我在漕溪见到了这口古井，井深数丈，清澈见底，井水随着长江水位的高底而涨跌，与万里长江可谓心心相连。

据考证，邻玉场这块地域的地下水，都与长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长江，才有温润的邻玉场，有了长江才有美酒飘香的古镇，有了长江，才有这里成片集中的绿色蔬菜，果满枝头的桂圆与桃李。有了长江的滋润，邻玉白酒小镇已初具规模。在长江边漫步，芳草碧绿，卵石异彩，远山如画，水天一色，江风习习间，一缕美酒飘香，拂面而来，让人如醉如痴。如梦如幻。此时此刻，如果有三五友人，坐在那磨光的石脊上，佐以三杯泸州老窖酒，那是何等的怡然自得。我想，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的“矧乃归山川，心迹双寂寞”，他们与自然的共处中，寻找到最高的人生自由与心灵的放松，亦不过如此尔尔。

在邻玉某酒业公司门口，我见到一对厂家的守护神，似牛不是牛，似马不是马，更不是我们见到传统意义上的石狮，而是一个叫蚣蝮的吸金兽。中国的神话中是龙生九子之一，好水，又名避水兽，头部扁平像龙，头顶有一对犄角，身体、尾巴及四条腿上均有龙鳞。相传蚣蝮祖先守护运河千年有功，人们为了纪念表彰它，按其模样雕成石像放在河边以镇河水，寓意四方平安之意。其嘴大肚大，能盛许多水，水主财旺，民间也称为吸金兽。

有人曾设想，在江边上架设一轮人造月亮，把长江照亮，把酒镇照亮。在柔美的月光下，把李白、杜甫、黄庭坚、杨升庵们请回来，把世界各地的好朋友也邀请来，和我们一道品味泸州的酒文化。那时的邻玉不仅是长江边上的一块生辉的玉佩，更是一片以酒为龙头的吸金之地。

与江为伴，顺风顺水，与玉为邻， 相映生辉。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雅士纵情山水，或移步换景，卷入江山万里，或墨染点点，勾勒烟雨江南，亦或是半壁山水寄望诗情意味，成就了多少流传千古的家国情怀。我们在邻玉的土地上漫步，这里的一山一水，一天一地，一阴一阳，无不在我们的心中静静酝酿，酝酿属于泸州人的明天。（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者介绍：初旭，原名王先军，民建会员。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研究会会员，出版有《山地风流》《遍地英雄》《泸州百业赋》《最泸州》等专著，系十三集大型电视专题片《航拍赤水河》总撰稿和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