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申金贤
据《成都日报》一篇题为“‘结膜炎’原来是干燥综合症”的报道：今年52岁的刘女士最近几年眼睛总是发痒，而且感觉很干燥，到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她这是干燥性结膜炎，便给她开了滴眼液。刘女士接连滴了两周，效果却不明显，特别在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感觉更明显。最后又跑了多家医院，被确诊为干燥综合症，而这个名称刘女士还是第一次听说。
又如据《珠江时报》一篇题为 “32岁女子牙齿竟‘掉光’ 原是干燥综合症作祟”的文章报道：牙齿突然一颗一颗地脱落，到现在掉光的牙齿已接近七成，湖南岳阳32岁的李小姐牙齿状态等同于年过七旬的老人。近日，经过诊断才发现，“罪魁祸首”是干燥综合征。李小姐说，每到冬天，她都特别难受，不仅四肢冰凉，舌头、口角还经常裂开，咽喉、鼻腔黏膜也非常干燥。干燥综合征就是皮肤干燥吗？杭州的吴小姐也同样被诊断为干燥综合征，“感到眼干、口干已经2个月了，眼睛经常红红的，喝再多的水嘴巴也很干，刚开始以为是秋燥，哪里会想到是干燥综合征啊。”吴小姐说。
干燥综合症不仅仅出现在秋冬时节，它一年四季都有，只不过秋冬时节出现的情况多一些。这种病是人体的泪腺、唾液腺等外分泌腺体受到损害而引起的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主要表现为干燥性角膜、结膜炎，口腔干燥症或者伴发类风湿性关节炎等其它风湿性疾病，还可能导致消化系统、泌尿系统等多系统疾病。对于这种疾病，目前患者的认识较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漏诊误诊率相当高，给患者带来非常大的痛苦。 干燥综合症的发病给患者身体的不同部位带来不同情况的影响，例如口干，严重者进干食困难，皮肤干燥、瘙痒，关节痛，甚至发生关节炎。此外，干燥综合症还容易激发肺介质纤维化、介质性肺炎、红斑狼疮等疾病。
现在人们对干燥综合症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现代医学对于此症并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而如果使用激素类，对人体的副作用很大。医生的建议也只是平常多注意口眼的卫生，尽量避免熬夜，多吃蔬菜瓜果，一定要坚持每天喝水不低于2000毫升。在急性期可以用以0．5％甲基纤维素滴眼；时常以枸橼酸溶液漱口以刺激唾液腺分泌功能及代替部分唾液，以2％甲基纤维素餐前涂抹口腔偶可改善症状。这些举措只是可以临时缓解一下症状，并不能根治此病，这让很多患者伤痛不已，有的患者甚至发出了“得了干燥综合症还能活多久”这样的疑问。
其实“干燥综合症”并非是现在才有的病，它古已有之，且我们的祖先对此也有明确的认识和较好的治疗方法。《内经》有云：“燥胜则干”。后人刘河间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中指出：“诸涩枯涸，干燥皴揭，皆属于燥”。燥邪之致病最有季节性，秋分以后，燥金主事，人经夏月炎蒸，液为汗耗，脏腑枯涸，致使水竭津枯，易于感燥，或岁运正当燥金司天，亦易感邪，此为外燥;人身素体之阴液不足，或久病劳伤、术后、产后，阴精受损加之年高体弱或失治误治等，均可导致津伤液燥，诸窍失却濡养，而生内燥，阴虚液亏，精血不足，清窍失于濡润，病久瘀血阻络血脉不通，累及皮肤黏膜，肌肉关节，深至脏腑而成本病。
据此古人把“干燥综合症”归为这么几类：①燥邪犯肺。主症：口鼻干燥，干咳无痰或痰少黏稠，难以咳出，常伴有胸痛、发热、头痛等，舌红、苔薄黄而干，脉细数。方药：养阴清肺汤加减。生地15克麦冬12克玄参12克白芍12克丹皮9克贝母6克石斛15克甘草3克随症加减：五心烦热，少眠溲赤者，加黄连3克、知母10克，以清心泻火益阴。②湿热蕴结。主症：双手发胀，近端指间关节和掌指红肿，胸闷纳差，渴不多饮，溲赤灼热，大便干或坚或黏腻不爽，舌质红，舌苔黄腻，脉滑数。方用清营汤加减。水牛角30克玄参12克生地15克麦冬12克丹参15克丹皮12克赤芍15克金银花12克连翘12克竹叶 6克随症加减：目涩而痛者，加枸杞子15克、石斛15克、菊花6克，以滋肝清火；腮部肿胀疼痛者，加蒲公英30克、僵蚕10克，以加强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关节疼痛者，加秦艽12克、桑枝15克、络石藤15克，以通络上痛。③燥热迫血。主症：双下肢皮疹隐隐，或连成片，色呈紫红，伴口干舌燥，甚则高热时作，舌红，舌苔薄白，脉细数。方药：甘露消毒丹加减。藿香10克茵陈15克黄芩15克金银花15克连翘15克白蔻仁5克滑石15克（包煎）本通6克沙参12克石斛12克芦根30克天花粉15克随症加减：双目干涩而痛者，加菊花6克、枸杞子12克，以清肝润目；口苦口臭者，加黄连3克、竹茹9克，以清胃降逆；大便秘结者，加生地5克、玄参12克，以养阴润肠通便。④阴虚内热。主症：长期低热缠绵，头晕且痛，面赤，耳鸣，五心烦热，腰酸足软，眼干酸涩，口干咽燥，大便干燥，舌红、少苔，或光剥，质干，脉细数。方药：左归饮加减。熟地12克山药15克山茱萸9克枸杞子12克菟丝子15克鸡血藤30克杜仲12克牛膝12克阿胶9克（烊）鹿角胶（烊）肉桂粉2克（兑服）大便干结者，加肉苁蓉15克、玄参12克，以温润通便。
但是在实际治疗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从阴虚的角度来论治有的效果很好，有的不仅没有效果症状还会加重，这又是为什么呢？中医产生于天人合一理念，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它的很多理论都是“师法自然”而来的。
日常生活中很多人都使用过暖水瓶，“干燥综合症”的原理可以用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实例来解释。大家可以观察一下，家中有木塞的暖水瓶，正常的保温的暖水瓶的瓶塞一定是湿润的，出了问题的不保温的暖水瓶的瓶塞一定非常干燥。因为暖水瓶不保温了，水的温度下降，热气蒸腾不上去，所以瓶塞就十分干燥。瓶塞的干燥，相当于人体表面的热燥，人体是一个阴阳平衡的整体，如果阴阳失调，便会不适。虽然瓶塞干燥，但其实内在的热量却在虚耗，因此暖瓶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因此可见，瓶塞是否干燥，这个问题的原因不在瓶塞，而在暖水瓶本身是不是保温。同样的道理，人体口眼的干燥问题本身也和口眼没有多大关系，现在人们一遇见眼干燥就要滴眼药水，一遇到口干燥就要多喝水，这其实是一种舍本逐末的做法，不仅对治疗无益，有时还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副作用。我们知道，人一天喝的水主要都被肾脏代谢下去，肾脏能代谢多少它是有定量的，也是有极限的，现在因为“干燥综合症”而要多喝水，这肯定会增加肾脏的负担，久而久之会给肾脏带来很大的影响。
当暖水瓶不保温时，瓶中热气渐虚而不能上润瓶塞而导致瓶塞干燥，从中可见“气”的强弱对于保湿的重要作用。中医学的气是人体调控之本，中医学“气分阴阳”理论的最大的意义在于气为人体调控之本的基础上进一步体现了人体之气的调控之道，即气是如何推动、调节、维系人体生命活动变化的，以及遵从的规律是什么。即生之本，本于阴阳，而阴阳之和，本于阴阳二气。阳气的温煦、推动、升发等作用于阴气的凉润、抑制、沉降等作用互根互用，达到人体之阴阳平秘合和交感，从而各项生命活动平衡有序。关于津液的化生和代谢，与多脏腑的共同作用和阴阳二气的调节作用密切相关，《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脐，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这个过程通过胃气受纳、脾气的化生和输布、肾气的蒸腾气化、肺气的宣发肃降与通调、肝气的疏泄等作用完成。在注重人体阴气的凉润作用的同时，我们要看到其实阳气是动力之本，没有阳气的鼓舞和推动升发等作用，津液何以能在上述津液的化生和代谢中顺利完成？阴虚之燥证之临床报道很多，而临床上阳气亏虚之燥证同样多见，当脾肾阳气虚损时，患者常有神疲、腰酸肢冷、汗多或汗少、腹胀便溏或便秘、头晕耳鸣等阳气温煦或升发不足之象。
现在人体阳气虚者要远比阴气虚的人多的多，此所谓“阳不足则十之八九，阴不足者百不及一”是也。患者因阳气虚亏导致水不归元，即津液的化生、输布不利而口、眼、皮肤、阴部干燥，另还会因水液代谢不利而导致水湿内停与干燥同在，笔者就曾见到一些下肢浮肿或关节腔积液的干燥综合征患者。阳虚同样会有虚火，因肾阳不足而火不归元还会导致口苦咽干甚至口舌生疮、情志易怒、失眠、眼胀眼痛等表现，或阳虚火浮还有陷于下者，见阴部干燥、小便热、痛或拘急、大便窘迫不畅等，即所谓失位之火。如张景岳所云“陷于下而见便溺二阴之间者，此其下虽热而中则寒，所谓失位之火也。”。虚火则会导致燥症更剧。因肾阳不足而气不归元者则有呃逆、气短喘息、心悸、气自少腹上冲等症，气虚而浊气冲逆，清气陷下则更无力调节水液的生成和代谢。所以阳虚而燥者多因脾肾阳虚而水不归元、火不归元、气不归元是病机根本。治疗原则当以温阳归元之法，即温补脾肾并使水、火、气归其位，则燥证自除。
著名中医大师，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黄煌先生曾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医案：
刘某，女，53岁，因严重口眼干燥1年来诊，曾辗转数家医院，服用过激素治疗，并在其他医院应用过几十付中药汤剂，均为滋阴增液之品，疗效不佳，自述口、眼、鼻、皮眼肤、阴部均干燥明显，大量饮水也不得缓解，其因口咽干燥部进食吞咽不畅，每必用水或汤才可顺利下咽，并经常口舌生疮数周不解，伴有神疲、气短、头晕、失眠、情绪烦躁易怒、有时胸口烦热、足冷明显、腰膝时冷痛、汗多、便秘，腹胀食后明显， 观其面色晦暗、 眼部白睛布满血丝、舌红胖大有齿痕，苔白厚腻，脉濡缓。另外其因腰膝疼痛拍片发现髋关节和膝关节均有明显积液。 辨证分析：患者一派脾肾阳气虚亏之象，因阳虚气不归元导致津液的化生、输布、蒸腾气化不利而口、眼、鼻、皮肤、阴部干燥，并且水不归元而积聚成水湿停聚于中焦和下肢关节，导致干燥与水湿内停同在。其火不归元而生浮火，则口舌生疮，且心肝虚火旺而失眠烦躁。治疗以温阳敛火、益气归水方剂：引火汤加减如下：
熟地20g 巴戟天12g 肉苁蓉9g 肉桂3g 黄连5g 麦冬20g 天冬12g 五味子6g 白芍20g 苍术12g 白术20g 露蜂房6g 葛根20g 干荷叶9g 砂仁9g 土茯苓20g 汉方已20g，水煎服，日一剂。6剂后，患者症状就有减轻，干燥症状改善，饮食不用汤水即可顺利下咽，继续巩固服用20剂，诸症均大减，上方加减后嘱其续服调理2个月，干燥诸症基本痊愈。
气虚导致人体津液不能上升，因此很多患者会出现口眼干燥，温阳归元的同时要注意加强阳气的蒸腾气化而使津液布散上达，李东垣日：“气少作燥，甚则口中无涎。泪亦津液，赖气之升提敷布，使能达其所，溢其窍。今气虚津不供奉，则泪液少也，口眼干燥之症作矣。”所以要同时应用葛根、升麻、干荷叶等升清之品升举阳气，葛根、升麻一般用量可达20克到30克左右才可发挥良效。
注释：作者系安徽省阜阳市颍州区中清路286号 阜阳市中医医院 病理科医生 申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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