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教育与城市教育是一场龟兔赛跑

2016-09-26 20:22 来源:搜狐 责任编辑:寒江雪
摘要】导语: 近年来,寒门难出贵子的现象越来越普遍,城乡教育水平的差异也越来越明显。乡村教育几乎成为了一个悖论,不上大学等着穷,上了大学立刻穷是很多农村家庭对于高等教育的基础认知。因此,中考和高考几乎成了两处惊险的跳板,越来越多缺乏专业技能的农家

导语:近年来,寒门难出贵子的现象越来越普遍,城乡教育水平的差异也越来越明显。乡村教育几乎成为了一个悖论,“不上大学等着穷,上了大学立刻穷”是很多农村家庭对于高等教育的基础认知。因此,中考和高考几乎成了两处惊险的跳板,越来越多缺乏专业技能的农家子弟,在上学还是打工之间茫然失措。

  全国统一的考核标准是否就意味着公平?教育的真正目标是否能在现存的教育内容上得到实现?大量农村学生辍学的背后是否只有贫穷这一个原因?种种问题都关乎着教育改革的走向问题,如果对此不加深思,只会加剧农村教育的困境,而这种困境指向的不仅是无法回应转型社会对大量合格劳动力资源的需求,其内在更隐含着中国如何去更大范围地保障人与人之间的公平和尊严。

  编辑整理:曹艺凡

  劳动力素质偏低在于城乡教育水平悬殊

  我国6-80岁教育水平图示(2010年人口普查数据)

  根据我国2010年人口普查的数据,民间教育智库REAP得出了我国6—80岁教育水平的图示。当今中国,只有24%的适龄劳动力具有高中及以上水平的学历,这个数据只比南非高一点。当下全球都在关注中等收入陷阱,然而,即便同样是在中等收入陷阱里转圈的人,中国的劳动力素质也是偏低的。

  经过调研,REAP认为城乡教育水平的悬殊是造成中国劳动力素质偏低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2013年,REAP进行了八次大规模的调查,跟踪了两万个农村贫困地区孩子的教育经历,发现城乡教育差距非常大:贫困农村地区只有37%的人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习,而城里基本超过90%以上。

  其实城乡教育水平的悬殊在小学阶段就已经出现了,根据2005年世界银行对四年级幼儿TIMSS标准化教育水平的测试结果(如图,平均能力是四年级,标准差是零,多一年加一个1,少一年少加一个1),四年级的农村孩子只能达到三年级的标准教育水平,而同样年级的城市孩子已经能够达到五年级的标准,这就说明,在四年级的时候,城乡孩子的教育水准已经相差两年了。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大学里的农村孩子越来越少。

  教育水平跟不上的孩子将来要怎么融入社会?缺乏必要的谋生技能和知识文化会让他们面临可能无法找到正规工作的困境,而这背后也暗藏了令人担忧的社会不安定因素。

  农村孩子的健康问题是一个盲区

  农村教育落后于城市的原因来自方方面面。

  虽然近年来国家教育投资有所增加,但农村孩子的营养健康状况却仍待改善。疾病或者营养不良会阻碍他们注意力的集中,这样即便师资、设施再好,课程设置再先进,学费再优惠也没用。

  学生身体素质问题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盲区。REAP用十几年的时间在十九个省做了一个超过十三万样本数量的调查,对包括青海西部,以及浙江、上海、苏州等地打工子弟的营养健康状况进行了评估。贫血、寄生虫感染和视力不好是最主要的幼儿健康问题,贫血儿童占调查样本总量的27%,寄生虫感染占33%,近视占20%。这些重叠到一起,65%-70%贫困地区的孩子都患有某种公共卫生或健康问题。但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比如在十岁儿童中,10%-25%都有一定的近视,但他们不知道矫正是必须的,所以他们不戴眼镜。

  REAP还比较过流动儿童、父母均能陪伴的儿童和留守儿童的身体素质,令人意外的是,父母都在家的孩子身体的各项健康指标却是最差的。因为他们的父母根本没有能力出去找工作,所以他们生活的物质条件是最底层的。近年来,由于一些新闻曝光,大家都很关注留守儿童的身心健康,但事实上,所有贫困地区的孩子都需要关注,我们不能把目光只聚焦到一个群体上。

  很多早教机构喜欢用“输在起跑线上”来吓唬家长,但所谓的“起跑线”究竟在哪?其实应该在婴幼儿时期,因为这是儿童成长发育的黄金阶段。越来越多的脑科学、神经科学和营养学研究都表明,宝宝大脑的最佳发育期是在生命头1000天,三岁之后,孩子认知拓展的速度就开始递减,据此诺贝尔经济学家也认为0-3岁的婴儿阶段是人力资本干预回报率最高的。到大学、研究生时再对孩子进行培养虽然也有回报,但回报率要低得多。北欧等地早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就已经关注儿童养育,而我国对这一块的重视程度还不高。REAP还曾经做过贝利测试,主要检测婴幼儿的运动能力、语言能力和认知能力,在抽查样本中49%的孩子贫血,但只有5%婴幼儿发育不良或者低体重,这就表明他们不缺卡路里,缺的是微量元素,白白胖胖的儿童也不见得就是健康的;21%的孩子智力发展不足,33%的孩子运动能力不足,虽然这两个单项在正常水平范围内,但综合起来有40%的调查样本在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已经落后于正常的孩子了。这就个是输在起跑线上的例子。即使这些孩子进入大学,他们也将远远赶不上别人,在劳动力市场上也不具备同等的竞争力。可见,身体素质落后造成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农村教育不能简单地实行城市跟随主义

  除了营养健康和环境问题之外,乡村教师队伍和学科结构设计也需要改善。当下乡村教师年龄结构偏大,大部分已经超过五十岁,学历却只到高中,水平高的老师又留不住,在农村有个“一三五”逃离时间:大学毕业生一年就可以走,专科毕业生三年可以走,其他是五年可以走。现在老师的工资虽然提高了,但却没有人愿意到撤并后的中心校上课,中心校七八十人一个班,一个礼拜上20多节课,按照当地的教育评价标准很难做出教学成果,反观村小,地处边远,成绩不好可以原谅,而且工作量还不大。甚至很多贫困地区的老师既不想放弃优惠的工资,又想多挣钱,就把位置留着,自己雇代课老师来教,本人却跑到沿海打工去,这个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出教师的质量变相的不高。

  特别是2001年课改以后,国家对于老师和教育的要求都得到了很大的调整,但是很多农村老师跟不上。在农村完全实行城市化的教育一直有争议,现在的农村教育就是在复制城市的应试教育,同样的标准和规则,但是农村的教育资源,学生的学习能力难以和城市竞争,我们把这种竞争称之为龟兔赛跑。实际上农村还是处于非常弱势的地位,所以表现在初中阶段大规模的辍学,到了高中,升学的比例也很低。因此改变农村地区教学的方式方法也很重要。现在村小的规模越来越小就为我们进行教学实验创造了很多机会。

  虽然我们教育的最终目标不能降低,因为这些农村孩子进入劳动力竞争市场之后,他们面对的筛选标准是一致的,不会因为他们来自哪里,他们的教育经历而有所通融,市场的残酷性使得我们的教育应该让所有人最终都具有同样的竞争水平。但是方式方法的确值得思考,至少乡镇以下的边远学校绝不能走复制或者跟随主义。这样的结果只能达到形式公平,不能实现教学质量上的公平。

  其一,乡镇以下学校的师资远不能跟城镇相提并论;其二,如果大家都学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就公平?这件事从课改以来已经争论了一二十年,但一直没有结论。与之相似的,城乡要不要学一本教材,也是一个争议已久的问题。一种观点是如果不学一样的,这些农村孩子连跳出农门的一线机会都没有了,而且城乡教材不同,对农村孩子也是一种歧视。另一种解决办法是,既然学的内容不一样,那么就采取不同的衡量标准。第一次课改的时候曾经试行给初中毕业的农村孩子发绿色证书的方案,后来不了了之,当时认为农村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拿高中的文凭?拿一个绿色证书,种果树、养牛羊你也有本事。但是客观来讲,这件事情在农民那里说不通。很多贫困地区的学生也说给他们降低分数,进了那些大学,出来以后受到的待遇却完全跟城里学生不一样,最后找的工作更不一样,所以他们宁愿辍学打工,也不愿意花三四年钱去读这种书。

  教育的真正目标是教会学习的能力

  教育体制的变革也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在我国,相当多的农村西部地区,全县平均高考入学率20%左右,也就是说80%的学生注定是上不了大学的,很多地方,农村升入高中的比例也只有1/3左右。但是现在的基础教育是升学教育,只对少数升学的人有用,对于更多农村学子来讲,从初中到高中是无效学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在20年代的时候做过一种探索,当时提出一种概念,三“教”统筹,实现农科教三结合,改变单纯的升学教育。

  上大学并不是教育的最终目标。毕竟对于大部分农村家庭而言,不上大学是等着穷,上了大学立刻穷。虽然我们不奢求将所有孩子培养成高精尖的人才,但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起码的使他们能在社会上立足的智识。宏观来看,中等收入转型的国家,基本的劳动力素质都是高中水平的,拥有学会掌握新的技能的自学能力而非技能本身,才是我们教育培养的真正目标

  在农村教育创新实验方面,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新美丽小学的康健校长已经做出了有益的尝试。首先孩子们的健康状况一定要从小得到保证,永远只关注中考、高考是没用的,只是修改高层设计,这些孩子怎么也上不了高中和大学;其次,教学的方式方法也一定要变,不炒分数,而是坚持从健康、卫生、运动、安全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做起。康校长正带领着13个大学毕业生将新美丽小学打造成一个小规模的精品学校。他们的学校没有主席台,开学典礼上也没有领导讲话;脏兮兮的厕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还安装了隔板,保证男生、女生基本的尊严;他们甚至还修了新浴室,上面是男孩的,下面是女孩。在新美丽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三十人,分成两个小班,这样的教学设计甚至吸引来了意料之外的“条子生”。

  其实现在农村公办学校的硬件设施已经越来越好了,可是浪费、闲置的现象却越来越严重,新美丽小学原来有一间电脑室,由于使用率永远赶不上参观率,一年以后他们就把电脑室撤了,让多媒体器材回归教室。他们也不跟风,不用超大屏,因为在本质上,超大屏和以前的黑板并没有差别。现在,新美丽小学在一二年级采用个别化、小组化的教学模式,给孩子们安装了小桌子、小屏幕。他们甚至把网络放到留守儿童家里去,让他们能够跟家里的父母对话,视频。

  山东潍坊教育局的刘伟局长在农村教学实验上也进行了许多有益的尝试。刘伟局长和他的团队借用了美国教育署长博伊尔“基础学校”的概念,进行了三年的教学创新。博伊尔的核心理念,是真实情景、创新学习、概念驱动,根据他的设计,一个班最好是不超过16人。这很难实现,因为1:28才是已知效益最高的师生比例,后来一个村小校长毛遂自荐,整个实验才顺利进行下去了。那个学校三万平米建设,一千多个孩子,80多个老师,完全按照这套工具来操作,一年之后孩子们的学习能力有了显著的飞跃。但是这套工具也有其局限性,它只对一年级的孩子有用,二年级的时候已经不能有效培养孩子们的自学意识了。

  除了教学方法和教辅技术的革新,增强师资力量也是改进教学方式的重要一环。自从我国进行了非定向的教师体系改革,强制性减少了,大量是志愿者在支撑。但是这个需求缺口太大,以甘肃2015年的数据为例,至少有一万所村小,十万人以上的学生。那么教师到底从哪来?怎么培养?核心解决办法有二,一是这些教师落地要扎根,而是这些教师必须针对乡村培养。“美丽中国”正在筹建一个乡村教育学院,针对包班制,重新培养适合农村的老师。还是以甘肃为例,陇南师专的学生综合性就很强,他们年轻,能吃苦,自己可以生煤油,能跟孩子一起玩,其乐融融。女孩子吹拉弹唱什么都会,其中有一个村小的校长是体育老师出身,语文、数学什么都教,而名牌大学的学生,在边远乡村看到的很少。有时遇到支教队伍,村小还是把语数外交给师专的学生,把音体美交给那些志愿者。当然,针对村小教师,怎样的培养方式才是最有效合理的,培养出来了又怎么把他们长期留住,所有人目前也还是处在一个摸索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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