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四川天府之国的第一推动力

2015-03-30 16:54 来源: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 责任编辑:寒江雪
摘要】我们今天常把天府之国作为四川的代名词,但追根溯源,天府原先并非特指四川。天府一词最早见于《周礼》,本是一种官名,其职责是保管国家珍宝、库藏,后人用以来比喻自然条件优越,形势险固,物产富饶的地方。 第一次使用天府之国这个词的人是战国时的策士张


 

我们今天常把天府之国作为四川的代名词,但追根溯源,天府原先并非特指四川。“天府”一词最早见于《周礼》,本是一种官名,其职责是保管国家珍宝、库藏,后人用以来比喻自然条件优越,形势险固,物产富饶的地方。

 

第一次使用天府之国这个词的人是战国时的策士张仪,他在游说秦惠王时吹捧秦国“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其后,兴汉名臣张良将关中视作天府之国:“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此外,东汉时的河北――包括今天的北京和河北省部分地区――也曾被称为天府之国。前两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曾经搞个一次“谁是新天府之国”的评选,被专家和读者推荐的候选之地多达数十个,最终,天府之国的桂冠仍然属于四川,属于成都平原。

 

最早认定四川和成都平原乃不可多得的天府之国的,是中国人妇孺皆知的诸葛亮。诸葛亮隐居隆中,当刘备前往向他请教时,在那场被称为隆中对的谈话中,诸葛亮就非常有远见地指出:“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晋代著名史学家常璩则在他所著的《华阳国志》中称:“蜀沃野千里,号称‘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于是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府之国便成了四川和成都平原的特指。人们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便会想起肥沃的土地,稠密的人烟,丰富的物产,安宁的生活。

 

但正如世界上找不出无源之水和无根之树一样,世界上也绝不可能空穴来风般地天然存在一个天府之国。富庶繁华了几十代人的天府之国,它其实是有源头的,或者说,是有第一推动力的。这源头和第一推动力,是一座著名的水利工程。它的名字叫都江堰。

 

两千多年前,当埃及人在尼罗河上修建庞大的灌溉系统时,与埃及相距万里之遥的中国也在修建一座注定将要载入人类文明史的水利工程。弹指一挥间,20两千多年过去了,古埃及的灌溉系统已随法老时代的文治武功飞灰烟灭,而东方的都江堰却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从先秦到当代,它从未间断地灌溉着成都平原。水旱从人,良田万顷,两千多载岁月中,都江堰滋养的这方厚重土地,从来都是五谷丰登、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

 

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前二世纪的近百年间,中国大地上修建了两个重要工程,那就是北方的长城和南方的都江堰。当古老的长城因时代的发展而失去了战争屏障的意义,仅仅只供后人凭吊并大起兴亡之叹时,都江堰却仍然一如既往地发挥着泽被苍生的巨大功能。因此,学者余秋雨才会认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

 

倘若我们能够飞翔,当我们展翅凌空于都江堰水利工程上方时,我们将看到一个何等壮丽的景象呢?群山万壑中,奔流如野马的岷江从西北的深谷里急泻而来;到了都江堰,江水之中突如其来地浮出了一条“大鱼”,这条“大鱼”把岷江一分为二,浩浩荡荡的岷江变得缓了,慢了,柔了,一下子从西部山地的狂放过度到了成都平原的安详。

 

追寻尘封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两千多年来默默造福于四川和整个中国的都江堰,究其初因,它之所以能够在公元前三世纪横空出世,那是出于战争的需要。

 

公元前四世纪,古老中国一派战争的硝烟,那正是大一统的前夜,连绵不断的征战杀伐,中国成了一座巨大的冷兵器战场。崛起于西边的秦国是战国七雄中最有势力完成统一使命的强国。公元前四世纪末,秦国朝野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秦国应该以何种方式统一天下?最终,大将司马错提出的先攻占蜀国,利用蜀国占据长江上游的地利,再顺江而下消灭强敌楚国的方案得到了秦惠文王的首肯。

 

公元前三一六,司马错率军越过四川北部天险进入成都平原,古蜀国被灭。公元前二八0年,也就是秦国占领四川三十六年之后,已经白发苍苍的名将司马错征集十万军队,分坐一千只战船,从岷江出发进入长江。但是,在攻占了今天的涪陵之后,由于粮草、兵马都不能得到及时的补给,这次伐楚宣告失败。

 

这场战争的失败使秦国君臣都认识到,用蜀国占据长江上游的地利作为攻楚的跳板,还存在着一个严重的缺陷。那就是当时秦国的物资集散,兵器打造和士兵征集都是以成都为中心,而战船的建造却远在成都一百多里外的汶川段岷江中。不要小看这一百多里的距离,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先秦时期,这一百多公里由平原和山地构成的距离,要消耗的不仅是时间,同时也是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果能让岷江江水流经成都,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在那个统一大业为核心的时代,军事利益高于一切。公元前二七二年,当年仅三十岁的李冰被任命为蜀郡郡守时,他身上肩负的重任就是如何修建一座巧夺天工的水利工程,以便使岷江之水能够如人所愿地改道成都,让蜀郡真正成为秦国灭楚进而统一天下的大后方。关于李冰,《华阳国志》中说,“冰能知天文,地理,谓汶山为天彭门,乃至湔氐县,见两山对如阙,因号天彭阙”;“冰乃壅江作堋,穿郫江、检江,别支流,双过郡下,以行舟船。岷山多梓、柏、大竹,颓随水流,开稻田。”

 

李冰到任后,对于该修建一座什么样的水利工程和在何处修建这座水利工程,先后进行了多次考察,甚至深入到岷江上游四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察看水情。四年之后,他提出了在平原和山地结合地带修建水利工程,以便锁住岷江,让岷江改道分流的计划。这一计划得到了秦昭王的认可,并拔银十万作经费。

 

在没有任何现代设备的远古,修建这样一座水利工程是一种近乎于浪漫的天才设想。但是,在李冰的努力下,这一天才设想最终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李冰率领劳工用四川特别丰富的竹子编成竹笼,竹笼里装满石头,再用船把成千上万只竹笼运到河心倾倒。又是四年过去了,当又一年春天的杜鹃花开满工程旁边的山峰时,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鱼嘴分水工程终于建成了:岷江江水从此分成了内江和外江。

 

在内江流向成都的路线上,高大陡峭的尖山挡住了内江的去路。如果不能让岷江从这座天然屏障般的尖山中穿越,水利工程将无法正常进行。李冰惟一的办法就是凿开尖山,让江水流入平原。

 

但是,那个既没有火药,也没有挖掘机的年代,要从这座高耸的大山中为江水开一条路,只能依靠钢钎和铁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敲打――面对坚硬的岩石,钢钎常常敲打得火星四溅,也只能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白点。后人推算,如果用这种方式凿开水路,至少需要三十年。

 

我们今天也不得不佩服李冰天才的奇思妙想――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三十年的时间花费在开凿水路上,他想到了用火烧水浇的办法:李冰令劳工在尖山的虎头岩上架起木柴,点火燃烧,漫山的树木都着了火,直到岩石被烧得发红时,李冰再令民工们打来冰凉的江水泼在岩石上。由于热胀冷缩的原因,坚硬的岩石松软了,酥脆了。这时,民工们再用钢钎和铁锤敲打。

 

这样,原本需要的三十年时间,李冰缩短到了八年。八年后,一条二十米宽的水道通过了虎头岩。后人为了纪念李冰,把这条入水口命名为宝瓶口。从此,岷江清洁的江水就从宝瓶口汩汩而来,绵长丰沛地浇灌了成都平原和一部厚重灿烂的成都文明史。

 

公元前二五六年,经过十四载艰难努力之后,世界水利史上的惊世之作完工了,从而开始了从它诞生之日起至到今天和未来的长远滋润:因为有了都江堰,才有了岷江转道成都,也才有了从岷江上游顺水漂来的木头在成都被打造成如云的舟楫;因为有了都江堰,成都平原才有了密如蛛网的网状水渠,困扰成都平原多年的水旱之患从此彻底根除;因为有了都江堰,才有了成都城在两千多年里从末改名也从末移动过城址的世界奇迹,也才有了此后两千多年四川的富庶,吉祥和欣欣向荣。

 

对此,司马迁在他不朽的巨著《史记》中说,“蜀守冰凿离堆,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灌浸,百姓享其利。”

 

都江堰建成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十多万秦国人越过秦岭安居四川。当这些祖辈生存在缺水的陕北高原的移民带着浓重的乡愁抵达成都时,他们惊喜于四川那无处不在的流水了。而秀丽的山川在为他们洗去了所有的抱怨与哀伤后,成都平原也一举成为天下最大的粮仓。

 

公元前二二三年,秦国的数十万大军从成都顺岷江进入长江,一路势如破竹,很快拿下了强敌楚国。两年后,秦国终于完成了统一大业,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帝国:秦。

 

与世界上大多数伟大的工程相比,都江堰显得朴素而别具亲和力,它甚至没有一道众多水利工程都必不可少的大坝。它就那么依山就势,因势利导,充分利用河道本身的水流特点,成为世界上第一座无坝引水工程。当初,秦国修建都江堰的初衷更多在于军事需要,当战略任务完成之后,又是两千多年过去了,都江堰依然在分洪减灾和浇灌土地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都江堰建成一个世纪之后,大史家司马迁在他的巨著《史记》里指出:都江堰使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懂,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

 

  在都江堰身上,深刻地体现了崇尚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东方水利哲学。自古至今,都江堰的主体工程都由三部分组成,它们分别是鱼嘴、飞沙堰和宝瓶口。

 

鱼嘴因形如鱼嘴而得名,它的作用在于将内江平稳地引向成都,而外江作为泄洪通道。夏季洪水时,内江不需要的过多的洪水从外江流走;秋冬枯水时,外江的水流更多的进入内江,首先保证内江的用水。从高处看,鱼嘴如同一条灵动的大鱼游动在江水之中,如鱼得水,鱼水交欢,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原本就是如此互相依赖,支撑。

 

在宝瓶口,滚滚而来的江水像一匹被驯服了的野马,它们由此温驯地进入了成都平原,成为天府之国千百年来不绝如缕的生命之水。宝瓶口的作用有三:一是引水,成都平原所需的灌溉、航运用水都通过这道峡口而获得;二是限水,洪水季节,洪流被大量阻挡;三是排沙。宝瓶口乃水旱从人的关键所在,它释放出的不仅是清澈的江水,更是两千多年来四川的富饶和安宁。

 

飞沙堰是内江总干渠的溢洪排沙道,更是智慧的象征。即使在今天,如何为大坝排沙也是困扰水利学家的难题,而在遥远的先秦,李冰天才地想到了充分利用大自然,解决了沙石沉积的难题。科技的光芒不仅造福于李冰时代,更惠及今天和未来的亿万苍生。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历朝历代统治者都深知都江堰对于成都平原乃至整个四川的重要意义。除了极少数战争之年外,政府每年都要对都江堰进行岁修。蜀汉时的诸葛亮更意识到都江堰的命脉作用,调集了一千二百名军士作护堰队伍,并设立堰官。

 

都江堰景区进门处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银杏之下,鲜花之侧,十余尊真人大小的铜像昂然挺立,这些铜像都是历史上对都江堰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先人。从文翁到诸葛亮,从施千祥到丁宝祯,他们在四川的政绩都和这座古堰息息相关。

 

更大的荣誉当然应该属于李冰,属于那位曾经头戴竹笠,手挥铁锹在岷江之畔和劳工一起挥汗如雨的蜀郡郡守。每年清明前后的放水节,都江堰人民都要以最为隆重的仪式纪念他,他在他的后人心里,获得了近乎于神灵的崇高地位。

 

两千多年来,几十代人前仆后继,都江堰依旧清流甘冽。史料记载,秦汉之际,都江堰灌区约八十万亩,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约二百八十万亩,而现在的灌区则早已超过一千一百万亩。

 

作为世界水利史上的经典之作,都江堰以旷世无双的大手笔体现了东方水利哲学中崇尚自然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一座智慧之堰;作为四川最知名的旅游景区,都江堰汇萃了两千多年的历史华章,见证了中国历史的风雨苍黄,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又是一座人文之堰。

 

公元前三世纪,西方人评出了他们眼中的世界七大奇迹。这七大奇迹包括:埃及金字塔、亚历山大灯塔、巴比伦空中花园、阿尔忒弥斯神庙、宙斯神像、摩索拉斯陵墓和罗德岛太阳神巨像。那时东西方基本处于两条还没有交叉的直线上,西方人无法知道东方的都江堰。两千多年之后,尘埃落定,西方世界的七大奇迹只有埃及金字塔还满身破败地屹立在尼罗河畔,其它六大奇迹早已消失于时光的忘川中。而不曾被西方人的目光注意到的都江堰,依旧如同两千年前一样――一样年轻,一样性灵。

 

有两位东西方的思想家分别就水说过一句精彩的话。一个是东方的孔子,他面对流水感叹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另一个是希腊的赫拉克利特,他说,人不可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面对流水,面对奔腾而逝的流水,思想家们很容易地联想到了光阴易逝,人生易老,但到了实干家那里,如何制住流水的狂暴,如何让流水为人类造福,那才是他们努力完成的使命。有了这使命,才有了都江堰,才有了其它和都江堰一样重要而伟大的水利工程,也才有了成都以及四川,以及整个中国的光荣与梦想。

 

热搜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