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赤水镇斜口村 一起中国特色的故意毁坏财物案

2016-10-25 11:33 来源:张看法律微信号 责任编辑:寒江雪
摘要】因媒体关注,四川泸州赤水镇斜口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地方,成为了舆论漩涡中的焦点。 虽然这种关注背后,有着别样的凄凉与哀伤。 50多年前,当地村民历时4年零9个月,修建了一条长达17公里的生命之渠土桥大堰。至此,安基屯水库的水最终能够抵达干涸的斜口村


 

因媒体关注,四川泸州赤水镇斜口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地方,成为了舆论漩涡中的焦点。虽然这种关注背后,有着别样的凄凉与哀伤。

50多年前,当地村民历时4年零9个月,修建了一条长达17公里的生命之渠——土桥大堰。至此,安基屯水库的水最终能够抵达干涸的斜口村。因为灌溉有了保障,通水后次年,斜口村粮食即取得了丰收。事隔多年,我们虽已无法重新还原密密如蚁的先民们在悬崖峭壁间凿渠时的场景,但仅需只言片语,就能让我们深刻领会到当日的艰辛。为了凿渠,当地村民自筹粮食12.4万多斤,现金1万多元,自制石灰17万多斤,共投工投劳33.32万个。更为悲壮的是,4年多时间里,先后有9名村民坠落悬崖身亡,有的甚至至今没有找到遗体。总之,这是一个时空错乱的故事或者事故——古老的愚公最终遭遇到了新时代的黄世仁。当时间推移到2010年前后,一个名叫叙永县恒源电厂的水电站横空出世了。

至此,村民们发现,当初自己牺牲掉9条性命凿成的水渠,最终只不过成为了推动水电站发电机组叶轮转动的动力,而一边的农业灌溉乃至于村民生活用水,全都岌岌可危。在《华西都市报》记者笔下,如是一幕饶是铁石心肠者也会掉下泪来。“10月1日,看着儿媳背着背篼送来了水,78岁的王泽材走出堂屋门口,用双手捂住眼睛泣不成声……见此,儿媳张文芬忍不住落泪,不停安慰道:‘水给您老人家背来了,有水喝,莫要哭了。’”这里的10月1日更像是某种隐喻。这一天是国庆日,原本应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但祖国的西南一隅,一位78岁的老人却为有没有水喝而发愁。50年弹指一挥,但生活似乎不过就是一个轮回。

虽然相关责任人反复阐释水电站审批程序的合法和证照的完备,且不说水电站建设需要地质灾害评估报告、水土保持方案、水资源管理部门的批复意见、规划建设部门的选址意见等一系列手续,而前置条件的可行性论证就显得不符合常理。用时任叙永县水保办主任廖光其的话来说,当初决定在斜口村建水电站时,“县上水利部门曾进行过比较专业严谨的前期调研。从调研结果来看,斜口村水资源比较丰富。”和古蔺县的马蹄乡一样,叙永赤水镇也以盛产李子、桃子、椪柑等水果著称。主要原因在于,这里是典型的赤水河干热河谷气候,每年降雨稀少,日照强烈。也正因如此,这里的水果糖分充足,口感极好,类似于新疆的吐鲁番。

如果对乡情、地理等稍稍熟悉就会知道,现实中的赤水镇十年九旱。几乎每年春末夏初,当年群众都要抗旱。雪山关,正是相邻的摩尼镇与赤水镇的分水岭。很多时候,雪山关一侧的摩尼镇大雨滂沱,而另一侧的赤水镇则艳阳高照。所以,斜口村“水资源丰富”一说如果真的出现在可行性论证报告上,那只能对坐在办公室里官老爷们说一声呵呵了。如果斜口村水资源丰富,50年前,先民们为何会不惜牺牲掉9条生命,也要在17公里外引水呢?那一个个可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子儿女的生命,不是劈柴。

更难以自圆其说的是,建成后的水电站难逃职能部门倚权自肥这一嫌疑。《华西都市报》记者调查显示,包括廖光其和李子常都是当时叙永县水务系统具体参与此项目的工作人员,而廖光其之妻赵晓琴,李子常之妻李惠英都曾是股东之一。当时,廖光其任叙永县水务局水保办主任,李子常则是赤水镇水务站站长。不难想象,两人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水电站从审批到建设自然一路绿灯。而稍稍可以感到安慰的是,幸好两人还不是长江水利委员会的负责人,要不然三峡大坝可能都会被其招至麾下。值得一提的是,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时,李子常表示,“股东只有三个人,廖建国、郭庭伟和廖四。”但工商登记信息却赫然显示,今年7月28日,在股东变更之前,李子常的名字却出现在了恒源电厂股东之列(见下图)。在这里,撒谎成为了撒谎者的通行证,而包括《公务员法》在内早已明确的政府公职人员不能参与营利性经营行为似乎也彻底沦为了一句笑话。

当然,如果仅仅是上述一切,事情虽然极端,但并没有因此超越公众的想象。毕竟三聚氰胺吃多了,中国宝宝也没那么容易结石了。而一位名为曹清友的村民的遭遇,仍还是令人扼腕叹息。

因为水电站与村民灌溉、人畜饮水所导致的矛盾,此前当地村民已多次向各级政府反映,但就像大家所熟悉的一样,一切都是泥牛入海。据曹清友本人陈诉,2013年4月,忍无可忍的村民封掉了流向水电站的渠口,以确保斜口村春耕用水。最终,神勇的公安机关雷霆出击,包括曹清友在内的5名村民被拘,而曹清友则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叙永县检察院批准逮捕。然而,被羁押约七个月后,2013年11月21日,叙永县公安机关以一纸取保候审决定书,以犯罪嫌疑人羁押期限届满,将曹清友取保候审。自被叙永县看守所释放后,又是将近3年时间过去,根据相关规定,取保候审有效期应不超过12个月,要么移送审查起诉,要么撤销案子,总得给一个说法。根据取保候审由公安机关作出分析,这个案子压根就没有进入检察程序,一切都是公安机关在操作。但事情最终就是这样,公安机关似乎已经将曹清友给忘记了,仿佛他没有被羁押过7个月一样,或者说又仿佛一介草民被羁押七个月就不算一回事一样。这种既不移送审查起诉又不撤销案子,只是让人暂时恢复自由的状态,对于当事人而言既不公平也极为恐怖。因为说不定某一天公安机关又会以重新发现新证据为由,再次启动案子。吓死个姥姥了。必须马上喝二两压压惊。

现实就是那样,一群呼告无门的村民只是去封堵了一下水口,而引水的水渠还是50年前他们的上一辈牺牲掉9条性命凿出来的,神勇的公安机关就出现了。结合该案最终没有进入检察程序以及被羁押长达7个月不难发现,案件肯定经过多次补充侦查,但检察机关还是守住了一定的底线,虽然之前的逮捕决定也是由这个部门作出的。

根据一般人的理解,曹清友这样的事情往往只会发生在我们的邻居北朝鲜。在北朝鲜,有个家伙因为结婚前夕布置一新的婚房被村支书带人强拆,家人被打伤,心爱的姑娘最终嫁给了别人,他掏出了一把射钉枪……同样也是在北朝鲜,有个家伙叫嚣着:“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给你一个说法!”然后手持利刃,孤身闯入警察署……

当所有的呼告无门遭遇化骨绵掌,等待曹清友们的命运似乎就是只有堵渠,以及堵渠过后被刑事追责,然后被羁押7月的命运。这起中国特色的故意毁坏财物案既是曹清友们的不幸,也是当下社会的悲哀。

斜口村虽小,但它也是在中国。它的美丽与哀愁真实让我们看到了盛世中国另外一面———一袭华丽的旗袍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虱子,而这就是现实魔幻主义下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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