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陈大刚:古蔺PK卢森堡

2016-08-31 21:55 来源: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 责任编辑:寒江雪
摘要】作者:陈大刚 没有你与我共同仰望,天上的星辰有什么意义?没有你与我同行,地上的道路有什么意义? 泰国民歌 古蔺旗开得胜 如果说梵蒂冈这个国家只是一个教堂加宗教博物馆的话,那么卢森堡就只相当于我们中国一个县。对于如同一个县这样一个抽象说法,我从



作者:陈大刚

 
            没有你与我共同仰望,天上的星辰有什么意义?没有你与我同行,地上的道路有什么意义?————泰国民歌
 
 
古蔺旗开得胜


       如果说梵蒂冈这个国家只是一个教堂加宗教博物馆的话,那么卢森堡就只相当于我们中国一个县。对于如同一个“县”这样一个抽象说法,我从一踏上卢森堡的国土就生动形象地领教了——那天我们中午从巴黎出发,到卢森堡后,因地接社出错住不了宾馆,旅游大巴只好折拐二十多分钟到它的邻居比利时境内阿尔隆小镇住宿,这一行程也就相当于从我的家乡古蔺县城到周边一个乡镇。天,活到这把年纪,终于有了一天走三国的壮举。
       如同一个“县”的抽象概念,还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卢森堡与它周边一马平川的法国、德国、比利时不属于同一个“物种”,山多,有三分之一的国土是陡峭的岩石与山峰,所以,我就把同样山多的古蔺拿来同它比。第一,古蔺的面积是3180平方公里,而卢森堡只有2580,我们多了它600平方公里——更直观地说,卢森堡差不多要把整个新加坡(710平方公里)加上,才有古蔺大。世人说它“袖珍之国”名至实归。第二,我们的山比它高,卢森堡最高峰布尔格普拉兹峰海拔只有550米,而布尔格普拉兹峰要是抬头看我们1700多米高的普照山,头上的帽子绝对要掉落下来。就卢森堡这样的“家当”,古蔺完全可PK它——它得恭恭敬敬喊古蔺一声“大哥”!
        卢森堡由于山多,森林自然也多,全国70%的面积都是树木在当家作主,遍布每个旮旮角角的森林、牧场和葡萄园,将它装扮成名副其实的“森林之国”。首都卢森堡市(好玩哈,卢森堡的国名、首都与唯一的城市穿的都是同一条裤子 “卢森堡”)就是被各种各样的树木包围。在这个方面,它应该比古蔺高一个脑袋,因为古蔺森林覆盖率只有40%左右。但古蔺有黄荆原始森林,那里面野物多的是,野牛、云豹、岩羊、野猪、黑熊、飞狐、白雉鸡、獐、鹿、猴这些,卢森堡都空缺,再加上黄荆原始森林还是地球同纬度上硕果仅存的唯一“绿色明珠”,名气当然就更在卢森堡之上。这样一加减,卢森堡与古蔺就是大哥不说二哥,高矮差不多。
         卢森堡这样的生着造型,让我潜意识中感觉亲切。之前,我去过美、英、法、德这些大款国家,由于他们的“牌”打得太大了,我们掺不拢,就本能地敬而远之,这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卢森堡小,就让我觉得哥们。因此,在作了上面的PK之后,就来劲了,以个人陋识搭起擂台,一路“比”下去。

 
          于是又比,卢森堡铁矿资源丰富,它南部的古特兰地区,由于土质含铁量高,那土一眼望去都是褐红色,因此又叫“红土国”。古蔺也有铁,虽然没它多,但到处是煤,它却没有,这叫各有千秋。它的土地不太适合种植粮食作物,古蔺是想种啥,基本就有啥,如此一来,它只有低声下气。比土特产,卢森堡从上衣荷包摸到裤包,也摸不出几样上得了台面的。比如,它那威廉二世广场水果、蔬菜与食品的集市,品种花样都没有古蔺下桥农贸市场丰富,尤其那些烧的烤的烘的熏的肉呀面包呀什么的,实在不如何。同行中几个好吃嘴下了手,结果都说中看不中吃。再比如,它的葡萄酒在欧洲根本就排不上号。而古蔺只需要拿出郞酒和麻辣鸡,就可以证明“古蔺的月亮比卢森堡的圆”。我这样说是有证据的。1996年4月21日,世界卫生组免疫规划项目官员,防治脊髓灰质炎技术总负责哈尔先生来到古蔺检查脊髓灰质炎的防治情况——来之前的4月19日,李鹏曾在人民大会堂与他亲密交谈。这哈尔到了古蔺,就雄着一张我们“人民日报”的正经面孔,冒着大太阳翻山越岭入农家进乡村医院检查,整了一身的大汗水,结论是“古蔺基本消灭了脊髓灰质炎”——这个有我当时参加采访作证。因此,到晚上用餐时他就放松了。我们当然是用郞酒待客,他是来者不拒——我猜想一个是他尊重敬酒的人,再一个是量大。麻辣鸡也上了,第一筷子,他“嘘儿——”一声吼了出来,但连着几筷子后,就再也离不开了,大呼“OK”,虽然每筷子都要“嘘儿——”。看着他差不多一斤郞酒下肚,又被麻辣鸡收拾得一头大汗,满脸通红如关公的样子,我当时觉得实在是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大灭了资本主义国家人的威风,全身上下都有自豪感要跳出来……
 
古蔺不该自废武功
 
         说到哈尔这外国人,就要牵出一个新的“比”。卢森堡市的外国人特别多,10多万人中,超过3万多人是“外来客”,并且这些人还脸皮厚,把卢森堡当作第二故乡。这个原因主要是卢森堡已进入全球金融中心前10强,其投资信托次于美国,屈居“老二”,同时还是欧元区内最重要的私人银行中心。导游说,走在那街上,你一不小心就会撞上来自欧洲、亚洲、美洲做金融的人,中国就有好几个大牌银行和投资信托公司在那里“摆摊设点”。古蔺也有过外国的高鼻子洋人,解放前箭竹乡英国传教士海烈斯夫妇和加拿大牧师裴光华,县城基督教福音堂也有几个洋人传教士,但上世纪都“滚”回老家了——余生也晚,自然没见过他们,但听老一辈人说,这些人在古蔺大多是做善事的,帮穷人,从不坑蒙拐骗——只有一个叫韩复初的政治上不过关。而我第一次也是生平第一次在古蔺见到的外国人,是布朗小姐。那是1980年代中期,布朗小姐作为联合国粮食计划署官员到古蔺实地考察。消息传来,合城的人都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几百人围在古蔺最好的宾馆县委招待所前,等着看这金发碧眼的洋婆子——那年月,古蔺人中99%以上没见过洋人,与“国际接轨”的方式就是把自行车叫洋马儿,火柴叫洋火,肥皂叫洋碱,煤油叫洋油。而这一次的“国际接轨”很高大上,联合国粮食计划署无偿援助古蔺人工造林将近20万亩,相当于造了四分之一个黄荆原始森林。还顺带开辟了古蔺历史的一页新篇章——县委招待所为接待好布朗小姐,专门安装了坐便器(抽水马桶),从而结束了古蔺卫生间只能蹲也必须蹲的历史。后来,又有索尔斯伯尼为了写长征来过,也有娶了古蔺女子作媳妇的外国人来过,只是都没有把根留住。所以,至今没一个老外到古蔺镇派出所上户口,申请居住,暂住的也没有。乡下自然就不用说了。
         我看到布朗小姐是在古蔺河边。那是一个仲夏的傍晚,她在县政府官员们陪同下,走到了落鸿桥上——那时古蔺河中的水量还大,又清亮,夕阳的辉光在水面上一闪一闪,牛角塘边的水草地上有水牛“嗷——嗷——”,河边青石板上几个女子在捣衣,她们身后的吊脚楼飘出来二胡的悠悠,河面上又有点水雀“人来疯”一样在河面上飞来飞去,仿佛是在向布朗小姐卖萌……回忆这一诗意的画面时,我情不自禁又要比了。卢森堡也有河,阿尔泽特河就穿城而过,将卢森堡市划成两部分,两岸是历史悠久的老城,有比利时人建的卢森堡大公宫殿,有17世纪前期就登场的文艺复兴风格的圣母院大教堂,有德国版本的街道,有法国风格的童话式民居,还有西班牙的、意大利的……这卢森堡历史上其实很遭孽,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都将它奴才一样吆三喝四,上面这些建筑应该就就是它“苦大仇深”的见证。
         与古蔺不同的是,卢森堡的河一百年前是怎样流的,今天依然痴心不改,忠贞不渝地流。一百年前,它水中倒映的两岸景物与建筑,今天依然如梦如幻童话一样出现在水中。比如卢森堡大公宫殿的尖塔仍然高耸向天,宫殿大门前的皇家卫兵表情严肃,一丝不苟,旁若无人地来回操着正步——这个有我以他为背景的拍照为证。

 

 
          特别“守旧”的是距离卢森堡市约37公里,紧邻德国边境的小镇菲安登(相当于古蔺县城到赤水河边的太平镇并紧邻贵州一样)。菲安登小镇更应该定义为一个历史古都——乌尔河从镇区穿过,高卢罗马人修建的军事要塞、13世纪(相当于中国成杰思汗到处打人打架的时候)开始兴建的菲安登城堡、镇边小山丘上古老的纳索家族居住的古城,还有哥德式教堂、老掉牙的河上的石桥、僻静的古墙深巷、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的雕像和早起晚睡的那幢小楼(1871年雨果流亡于此,那幢小楼现在是“雨果故居”,人们因此又送了菲安登“雨果小镇”的雅号)……那河水清澈得让不敢扰了她的纯洁,翠绿的葡萄园在透亮的阳光下,如同一个少女从河边向山坡上抛洒她的歌声,哦,天蓝得要流下来,云朵纯洁得叫人要嗅出婴儿的肤香——这个有同行中一个美女惊抓抓的尖叫声为证——“下辈子嫁人就嫁这里!”
        这样一些古董与老物,这样一些风景,古蔺也曾经有过的,有《古蔺县志》记载为证——
       在中国名酒泸州老窖1573年横空出世那年,古蔺就大搞房地产开发,建起当时蔺地的地标建筑奢王府——府门两旁雄距大石狮一对,入内厅、庑、楼阁、庭院一应俱全,最抢眼的是气势恢弘的奢王宫五凤楼。清人曾为之撰堂联,上联为“此地是宣抚旧居,自国初改土归流,二百余年承泽远”。府前又立有高5丈巨石牌坊,题额“声先嘉誉”。我依稀记得,那牌坊有几层楼高,屹立在残阳中的苍茫景象,被称为古蔺旧时八景之一“古坊夕照”,那习习古风,仿佛周杰伦演唱的《青花瓷》。
         城西则有墨宝寺,又叫文庙。上百级条石梯从河边沿山而上,入大门,地势开阔,依次建有水池、石桥、石坊;再跨几级石台阶是中门,有凉厅、院坝、花园、大成殿、启圣祠。一律的大屋顶,宽廊建筑,气象庄严雄伟。梁柱之木巨硕,要几人合抱,台基条石生猛,要20人喊起号子才抬得动。
          城中又有雍正年间江西人建的“江西会馆”,又称万寿宫;湖广人建的“湖广会馆”,又叫禹王宫,也是雍正年间。最牛的是湖北黄州府人建的“黄兴会馆”,又名齐安宫——金顶流光,琉璃飞彩,雕梁画栋,挺拔轩昂。馆内殿宇、楼台、戏园、神像、客房、餐厅,各尽其妙。还有多处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宅院,合抱粗木柱支撑梁架,青瓦覆盖,雕梁画栋,宅院中厢房、回廊、天井、正厅、客户、书斋、厨房、仓库,起承转合,移步生花;门外石狮左右相立,院前院后巨树掩衬,或黄桷、白果、柏香、香樟,于春花秋月中显摆一院风水。
城西外流沙岩脚,又有一亭名“颂秋亭”,大黄桷树掩映,飞龙河与德耀河二水于其下合,悠悠东流,前一到半里路,再与麻渊河水会,清苍脉脉绕城而去。至秋风渐紧,黄叶飘飞之时,就有城中文人雅士,相聚亭中,摇头晃脑,举杯相向,以子曰诗云下酒,一唱三叹中,与高天鸿雁共舞,与满亭秋色同醉……
          城四周更有石碉堡多处,建于葫芦山、火星山、马厂头、五马盘、石柱岭、二合水,状如众星捧月。那火星山的我见过,有两层楼高,全是要10多个人抬的上好条石累砌。
         怀旧空闻吟笛赋——俱往矣,上面那些老物们都只是活在《古蔺县志》发黄的纸张与散发浊霉气味的文字中。奢王府后来是旧政府的衙门,新政府接手也如是(蔺地老一辈人习惯把民国称为旧政府,把新中国称作新政府)——1980年代后,几翻改造兴建,现在是“尸首”的脚指头也找不到一个了。墨宝寺在旧政府时,改作古蔺第一所初级中学,就是现在古蔺中学的前身。这个还比较靠谱,基本“押韵”,因为墨宝寺本叫文庙——曾担任过四川省文联与作协副主席的陈之光,就是从“庙”里头修炼出来的。到新政府时,却把它整成“中城粮站”,这就完全与墨宝寺的八字不合,纯粹是乱点鸳鸯谱。又是几翻改造,也是“尸首”的脚指头也找不到一个了。
          江西会馆、湖广会馆、黄兴会馆、大户人家宅院、颂秋亭、石碉堡们,从文革开始,都倒了霉运,遭五马分尸,木呀石呀东一块西一砣,一个个斯文扫地,最后灰飞烟灭。

 

          古蔺河中也是有鱼的,记得童年时候,每到春日艳阳,河中就有游鱼影布石上,而那清亮的河水,则是合城人的饮用水,旧政府时,街上甚至有专门挑水卖的行当。但今天,河边再无钓鱼人的踪影,也无布朗小姐看到的捣衣女子,河水基本上就是一条污水沟,没人有胆子敢把它喝进肚皮。想想也是,这河也是有灵性的,它本就与岸边的巨石牌坊、墨宝寺、会馆、大户人家宅院、颂秋亭们相依为命。如今“人去楼空”,它又岂能独善其身?
          这样看来,与卢森堡相比,古蔺就有些自废“武功”了。天地之大,怎么就就容不下几块石头,几栋房子与一条河呢?想当年老祖宗们是多么艰难呀,在没有公路没有汽车的条件下,靠一双大脚板,用了洪荒之力走山踩岭,数十上百年的筚路蓝缕,肩挑背磨,方才做出了那样的名堂。土耳其诗人纳齐姆•希克梅特说,“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不会忘记,那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孔。”老祖宗们做出的那些名堂,就是古蔺这块土地曾经的尊严和脸面,就是哺育我们生命的老祖母发黄的“遗像”,一句话,就是古蔺之为古蔺,而不是相邻叙永县、合江县的“老黄历”。 山有头,水有源,每个地方都有自己自从盘古开天地,生根根,发芽芽的“龙脉”,断了“龙脉”,就是断“魂”,那些走在大街上的古蔺新生代,就只知道他们是从那些钢筋水泥盒子里钻出来的,并认为他们的父母、祖上也是如此钻出来的。在他们对故乡的空洞记忆中,古蔺河中从来就是没有鱼的,水是不能吃的,童年是不可以下河洗澡的,《古蔺县志》中的记载“龙门阵”,只是写志的人吃醉了编排的八卦……我曾经有个愿望,就是古蔺应该建一个“古蔺风情博物馆”,以郞酒古法酿造技法打头,以麻辣鸡制作工艺断后,将古蔺“红白喜事”风俗,将农人上山下田用具,将寻常人家日用器物,将乡下残存的大户人家宅院造型,将各式土特产做法,收集珍藏,昭告世人,昭告后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可否?!可否?!可否?!
卢森堡“新”得有道理
 
         有人曾说,发展就要付出的代价。城市建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经济发展,就需要更多的自然资源,比如开山采矿采煤。于是,我忍不住又要比了。
         卢森堡传统第一产业是钢铁,所以号称“钢铁王国”,人均钢铁产量是美国的两倍,世界第一。总部设在卢森堡的阿赛洛米塔尔公司是世界最大的钢铁集团,2009年产量7320万吨,营业额651亿欧元,折合人民币4000多亿元,而古蔺2015年全县生产总值(GDP)才区区128亿元。要命的是,他们生产的多为优质特殊钢。与我们国内一些钢铁企业相比,卢森堡的如同“20年青花”郞酒,而中国生产的那只配做建材做铁轨的钢铁,就如同小作坊出的包谷酒和高粱酒——所以,我们要生产精密机床呀、万吨巨轮呀、汽车呀,还都得向卢森堡进口。但他们却没有以牺牲环境作为代价。比如,他那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佩特罗斯大峡谷,虽然夹在卢森堡市新老城区之间,但谷中两壁却古木参天,清澈的溪水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奔流谷底,林中又隐约现出宫殿似的城堡、中世纪教堂、圆形钟楼的尖顶,恍若童话故事中公主或王子生活的佳地……

 
          其实,古蔺也有过大炼钢铁——那是1958年,举县齐上,遍地是老一辈人说的炼钢铁的洋高炉,只不过弄出的却是猪不闻狗不理的烂铁砣砣,代价是能砍的树全砍光——这之前,古蔺可是四山森林包围的城市,时不时就有毛狗(狐狸)、大猫(豹子)之类的野物,趁着月明星稀,到城边人家行“偷鸡摸狗”之事。后来,又在石屏乡炼硫磺,将一条有仙女传说的石亮河活生生整成散发硫磺臭味的黄水,河里鱼虾全被赶尽杀绝。2000年代,古蔺又“发煤疯”,有脑袋的没脑袋的都一窝蜂挖煤炭,于是糟蹋林木,糟蹋农田,糟蹋流水,当地村民赌咒“挨千刀的,遭雷打的”…… 唉,这些年每当我想动笔写故乡的文字时,面对现状却常常无语,就只有跳回30年前——用一个愤世嫉俗的诗人的话来说就是,“讴歌故乡已经成了现代人的谎言。”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那就不说了,转说现在。时代在向前,总有新生事物出现。当年布朗小姐从落鸿桥上看过去的火星山下那一片农田,如今崛起为古蔺的新城,有供娱乐休闲的城市广场“金兰广场”与“兰尊广场”,还有星级宾馆“兰尊大酒店”,这自然是可喜可祝的!如果只是以一个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的眼光来看,绝对气派与酷毕。不过,我的感觉似乎还是“略输文采,稍逊风骚”——理由有三:一个是不大气,没有能够做出一个如同泸州佳乐世纪城那样,集吃喝玩乐、休闲购物、文化展示于一体的现代化城市综合体。二呢,建筑都平铺直叙,没自己个性脾气,似乎不如相邻叙永县新开发的“鱼凫古街”,有一种古色古香的边城情调;再一个呢,是没有地标性建筑支撑城市的精神文化,可以50年上百年都能让本地人外地人仰慕。我肯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有些事是可以做的,比如我前面说到的“古蔺风情博物馆”,请高人设计出个性、文化和艺术是没问题的,做出来应该是蔺地的一个地标。

 

         卢森堡的新,就有自己的品格、尊严与个性。一个是佩特罗斯大峡谷边上的宪法广场纪念碑,这是为了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的卢森堡士兵而修建的,高12米,顶部是象征自由和抗争的镀金少女像,看着就让人心里生出崇高神圣。再一个是横跨在佩特罗斯大峡谷上的“阿道夫大桥”, 桥高46米、长84米,全用石头砌成,以其壮观雄伟,造型独特,成为欧洲最为杰出的桥梁之一。最新近的一个,与我们华人有关,那就是2006年由贝聿明设计的卢森堡现代艺术博物馆,整个建筑依托19世纪残存的要塞城堡为根基,顶部则是一座极具现代气息的玻璃炮塔,并巧妙地用漂亮的雕塑石艺楼梯和八角形的玻璃亭台,引向一个花园……这些建筑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在你心头扎根。而古蔺能够让人看一眼就扎根的,可能应该是火星山背后那个火箭模型——那是1990年代,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卫星时,其火箭推进器外壳多次掉在古蔺,古蔺捡了后死活不交,就把它们立在了火星山上,成为蔺地新鲜一景,古蔺人戏称为“大子弹壳”或“大冲天炮”。这一段“无心插柳”,居然就填补了古蔺与现代卫星技术关联的空白。我这样说,是因为卢森堡竟然是全球卫星通讯大国——总部设在卢森堡的欧洲卫星公司,是世界第二大卫星运营商,我们中国许多时候都必须同它打交道。
          卢森堡能够独步江湖,自成一番气候,肯定与它的国民素质有关。这就要说到教育。卢森堡上世纪以前是没有大学的,现在也只有一所,但门类不全。但他特能借力——高中生大多送到德国、法国上大学。当然,要想去得有两个条件。一是银子,二是语言。银子他们不纠结,仗着有钢铁、金融、卫星通信三大产业支起,他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平都是欧洲的老大,连美国也只能屁颠颠望他的后胫窝。语言,他们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卢森堡语不吃香,在社会上打不走,就在中学硬性叫学生至少要学德语、法语两门外语。还“硬”的是,把法语作为官方语言,将德语放在他们的“人民日报”和“央视”中使用,广播电台则使用法、德、英、卢、荷等多种语言。你要在卢森堡活下去,敢不学吗?所以,他们的中学生说法语和德语的能力,就如同古蔺的成年人随便牵一个出来,就能把酱香型郞酒和浓香型泸州老窖两个泸州的中国名酒分得一清二楚一样。
          在把学生送出去上,古蔺也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是从初中就往外送——初中集中在泸州七中和天立中学,高中集中在泸州六中、二中和泸县二中,目的是让娃娃考上个好大学。前些年,从稍微有点门路的平民百姓,到政府官员,到主管教育的官员,甚至学校老师,县城许多人都做过这事,就形成了一波特殊的“移民潮”。这到不是他们信不过古蔺的教育水准,而是古蔺本土话天生有败着——除赤水河一带的乡镇之外,古蔺人基本上是边鼻音不分,平翘舌也不分。所以从总体上讲,要是在欧洲操社会,单从语言能力讲,古蔺的中学生是比不了卢森堡的。

 
天下崇高是一家
 
        上面关于古蔺与卢森堡的PK,好象太婆婆妈妈,上不了台面,那就比一个高大上的。很巧,在20世纪上半叶,两地都各自发生了一起重大军事事件。古蔺是1930年代红军长征四渡赤水战役,卢森堡是1940年代美军与德军的阿登战略。相同的是,红军胜了,美军也胜了。但红军那叫经典战例,美军是惨胜,出脱了活鲜鲜5000多名第3集团军将士生命。对于往昔战地的铭记,古蔺有赤水河边太平渡“红军长征纪念馆”,卢森堡则有美军二战公墓。
        美军公墓在卢森堡郊外一个名为哈姆的地方,占地20多公顷。公墓周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入口处两扇铁栅栏门上各镶着一面金色桂冠。墓园主甬道两边苍松翠柏簇拥,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纪念碑,正面镌刻“美利坚合众国为这些英勇的儿子的壮举感到自豪,特立此碑以示纪念。”另一面是手拿橄榄枝的自由女神雕像,顺着自由女神的目光望开去,在一片绿色的草坪上,排列着5000多个白色大理石墓碑,纤尘不染,每一个上面都简洁地刻着一个名字和生卒年月。5000个墓碑排列成一个扇形的队列,整齐壮观。排在最前面的是称为铁血豪胆的“战神”乔治•巴顿将军——以他“金戈铁马,气呑万里如虎”的卓越战功,他本可赢得无尚荣光的厚葬,但他却选择了卢森堡,与他的士兵长相厮守。他墓碑前的十字架同那5000多士兵一样大小,碑上没有浮华的雕饰,也没有只字描述其辉煌的一生,只简单地刻着:“乔治•巴顿,第3集团军上将。军号02605”。墓园中又高耸一石碑,上书曾担任盟军最高司令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一段话:“愿所有生活在自由中的人们铭记在心,是这些军人及其战友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了自由。我们不仅要感激他们,还应决心将他们为之牺牲的事业永远继续下去,以此来报答他们。”


         古蔺太平渡没有红军墓地,县城的烈士塔规模格局造型也不好拿来与美军公墓比。能够比的,在我的见识中,应该是云南腾冲的国民党远征军“国殇墓园”。墓园建于1946年,在腾冲市小团山上,竖有3346块墓碑,是中国大陆埋葬抗日国军将士最多的墓地(文革时曾被一干红卫兵孽障挫骨扬灰,改革开放后重建)。之所以拿它来和美军公墓比,是因为墓园同时安葬了与中国远征军并肩拼杀血染疆场的19名美军官兵,并于2004年9月中国远征军收复冲县城60周年纪念日那天,举行了“盟军纪念碑”揭幕仪式。参加过二战的前美国总统老布什先生为此专门写来感谢信,“我代表全体美国人民,非常自豪地感谢云南人民为多年前献身的士兵所给予的荣誉。”信的全文也刊刻于石碑,庄严地安放于国殇墓园。
        与美军墓碑用洁白的大理石立在平地不同,中国军人的墓碑全是拙朴粗砺的石块——在我的对比感觉中,美军墓碑如同是穿着锃亮皮鞋,手端着同样锃亮冲锋枪的潇洒,而我们的墓碑,有如是穿着粗谷草鞋,手拿破旧老套筒步枪的寒碜。但这“寒碜”却一样雄烈整齐,有如钢铁方阵,激荡出一种震撼灵魂的悲壮,从山脚跨越88级台阶,一直冲上山顶。山顶高耸一塔,为“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也有将军,是战死在山西对日战场的腾冲人寸性奇上将——他的墓碑就在塔下。我登上那88级台阶时,那原本寂静空旷的墓地倏然有风大作,四周松涛轰鸣有声,恍惚之中,感觉那是寸性奇上将血声大喊,“此去泉台招旧部”,而那3346块寒碜粗砺的石碑,又分明在应和“旌旗十万斩阎罗”——哦,那墓碑下的中国男人,我们的老辈子们,当年,他们用迎着日军的炮火,血肉铸造了民族的长城;今天,如果国家有难,我相信他们绝对会从泥土中冲冠而出,义无反顾充当敢死队,用自己第二次生命挥刀扑杀,再死一次……这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中国特色军魂,这就是刑天舞干戚不死之旷古族魂,这就是“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之悲壮国魂。我那时看得泪奔,在依稀泪光中,觉得眼前的粗砺石碑方阵,神圣庄严如泰山,比那秦始皇的兵马俑还更加雄壮——以我个人的经历,中国好象很难再找到另外一个处所,能够如此彰显我华夏民族的尊严与脸面,能够让人如此地悲歌慷慨,壮怀激烈,长跪当哭。一个中国人若是到此不投心下拜,磕三个响头,则其性必异,当“呸”他一口!

 
         说远了,把话题收回来。无论是太平渡长征纪念馆,还是腾冲国殇墓园,都建在中国的地盘上,而美军公墓却远在他乡。不过,这卢森堡很大方的,宣布将哈姆园区20多公顷土地无偿提供给美国作为墓地永久使用。往细里一想,卢森堡因为太小,历史上又被那些强邻多次拳脚相加,所以,一向惹不起别人。因此立身处事便就小心翼翼,不讨人嫌。我们的导游就神秘兮兮地说,卢森堡的通讯卫星公司就曾睁只眼闭只眼,不按北约定的规矩出牌,背地里向中国有军方背景的公司暗送秋波,眉来眼去——个中奥妙,你懂的。心头就想,要知道今天会来一个古蔺PK卢森堡,当初就应该用尽洪荒之力打听那布朗小姐与哈尔先生是不是卢森堡人。哦,当年古蔺县政府可是送了一盒精装豪华郞酒给哈尔先生作纪念,他当时红着脸说过,今后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看到郞酒,就会想起古蔺——于是,就想隔世离空地弱弱问一句,哈尔先生,你在他乡还好吗,还记得麻辣鸡和郞酒的味道不?

作者介绍:陈大刚,男,赤水河边四川古蔺大山中人,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有《站立天地间》、《对自己好点》两部散文集,《笔走大中国》系作者的第三部著作,为个性化旅游散文集,也是当今中国第一部为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特别行政区自然风物、历史人文“树碑立传”的旅游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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