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志林
编者按:府衙千金强嫁酒坊掌门,绝色姑奶怒取将军首级,痴情郎君饮恨跳崖自尽,爱国之子突袭英国军舰,失踪花旦影现钟家墓地,逃婚鸳鸯走进雪域高原,酿酒者不得不知的酒德,饮酒者不得不知的酒技。泸州作家陈志林的长篇小说《姑奶奶的那罈老酒》最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深受读者好评。这是中国第二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也是酒城泸州的第一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为了大力弘扬泸州酒文化,讲好酒城故事,经作者特别授权,由天机www.zgtianji.com、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两家网站连载,希望您能喜欢。
第三章
酒儿领着玉禅,沿着铜店街向天子店住家走去。在这近半华里的路上,玉禅总是气呼呼的,一直都不开心,还嘟着小嘴,脸也涨得红红的。酒儿问她缘由,她也不回答,只说回去后要跟父亲说。
回到自家的街上,玉禅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酒铺子去找父亲,见了父亲她却犹豫起来,倚在门框上不吭声,看上去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她一向不问酒铺子里的事情,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当个中医,家里一有郎中来的时候,她都跑出来看,看郎中怎么号脉、怎么诊治、怎么开药,等郎中走了,她就跑到病人跟前,也抓起人家的胳膊号起脉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而她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笑玉禅,做郎中就是这个样子的。”大家笑得更欢了。这次,她是和龙翔赌了气回来的,小小的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只开个酒铺子,而没有龙翔家那么大那么气派的酒窖与酒坊。
父亲正忙着打理生意,猛一抬头,看到了倚在门框上若有所思的玉禅。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拍着女儿的头温和地问道:“怎么不在家里呆着跑到这店子里来?”说完就向外面张落生意,酒儿正好赶过来,见过义父后就把玉禅不开心的事儿说了。
钟国盛又把目光落到女儿身上,玉禅鼓了鼓勇气,不服气地说道:“父亲,为什么我们家不像义父家那样盖个大酒坊,挖几个大大的窖池呢?”
钟国盛的心猛地一颤,女儿的话就像是一把铁锤敲在了他的心上,那个藏在心里多年的愿望猛然间又冒出头来,在他心里奋力生长着,他的心有些疼,他怎么不想有个酿造酒作坊呢?这么多年的打拼就是想有个属于自己的造酒坊啊?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酒铺子,力图把生意越做越大,但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种给别人做嫁衣裳的感觉。他又想到了那次云盘山的经历,还有那个亡将,还有那三年辛辛苦苦与军中做的食盐和药材的生意情景,还有就是怎样把尘封上百年姑奶奶的那窖酒,和勾调技术如何亮相于世,传承于后呢?唉,这上天总算有眼,如今的女儿不正是又一次传递着天意与姑奶奶的神灵吗?三十年前的那次家训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刚过,恰逢春节走亲戚,说好了腊月三十日前赶回老家去上坟,谁知好客的二姨夫留客留得特别痴,一耍就是正月初二了。从二姨家回泸州本身只要半天路程,没想到又遇上耍龙灯,回家就已天黑了。
国盛迈进家门口,“爸”字还未喊出声时,就被严厉的怒吼声吓了一跳,母亲示意叫他跪下,背篼里的礼品被散落了一地。“你这个不孝之子,全家人都在等着你”。国盛大气不敢出地跪在父亲面前,等待爷爷的发落。室内的空气显得有些僵持,在一支支烛蜡与纸钱点燃之后,儿孙们随着祖父的口令向列祖列宗们作了三个响头后,总算跪拜完毕。祖父那张生气的脸平和了下来,愤怒转为了严肃,嘴角上终于露出了慈祥的面孔。他让女人们退下,让父亲去大门外巡视了一遍,闩上门拴后,讲起一件不可告知他人,但家人又不可遗忘的故事。
那是爷爷的爷爷的事了。大约在宋元年间,钟家先祖因戍边得胜回朝,被恩赐到西南养老,后定居在近南县的纯州,是一个大户人家。大儿子在平息倭寇时壮烈殉职,膝下留下郎才女貌的一儿一女,爷爷的爷爷是个秀才,酷爱饮酒作画,爷爷的爷爷的妹是个美女且生性好斗,练就一身好功夫,却总不沾酒。见到哥哥饮酒,就悄悄的把酒藏起来,妹妹的绝技在于勾兑酒的技术,什么壮行酒,庆功酒,婚、丧、嫁、娶酒,特色各异,恰到好处,被誉为在世月宫里的吴刚。酒在她的手下,经过几次勾调,那可是一等一的上乘美酒。她勾调了不少酒,也珍藏了不少酒,在她闺房的四合院里专门挖了一口酒窖,未经许可谁也进不去,这酒窖里除了酒外,还有什么秘密,谁也说不清。正当姑奶要出嫁时,不幸发生边界冲突。哥在战乱中不幸身亡,留下儿女们。身为功勋之家的姑奶奶,怎能忍受这无为的牺牲,带着皇上的勋章领着马帮与家丁,与对方大战了好几十个回合,虽未分胜负,但最终取了犯事主将的首级,而主将的弟弟乃义气之仕,被姑奶奶的侠气与美色折服,立志要娶奶奶为妻以示忠义与赔罪。义愤填膺的姑奶奶根本不以为然,带着随从直闯主帅大营,不到十个回合,先后杀了几位将士,当她的长剑正要刺入主将的喉咙时,而真主将却喊手下留情。姑奶奶岂能忍受这金蝉脱壳之计,提出以比武来了结这一段纠葛。不料,痴情的主将弟弟暗中又做手脚,买通马帮头人,偷换了姑奶奶的长剑,这场比武虽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只打成平局。有人说她与主将的弟弟结成了夫妻,也有人说她杀了主将的弟弟,带着主将弟弟的首级与随从到朝廷负荆请罪去了。更有人说姑奶奶受皇上之命,去琉球岛平倭去了,无论怎么说,姑奶奶的长剑,老酒珍藏与勾调技术永远被保存了下来。
而立之年的钟国盛,怎么不想有自己的作坊呢?谁说不想呢?可……可,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地方,和一个称心如愿的烤酒匠。前几年,女儿的身体又不好,一耽便耽搁了下来。如今,人到四十岁,是该去实现先祖们遗愿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钟国盛一把将玉禅搂到怀里,脸贴在女儿热乎乎的小脸上,胸有成竹地说道:“会的,我们会有自己的造酒作坊,会有自己的大窖池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钟国盛开始了他的圆梦行动。首先是选址,他请来当地有名的风水师水镜,水镜领着他一路探勘地形,先后去了鸭儿凼、山岩脑、瓦窑坝,最后将造酒作坊的地址,选在南城营沟头温记酒坊比邻处的天子店。钟国盛心里有个疙瘩,虽说自家和温家是世交,两家孩子又是两小无猜,父一辈子一辈,可能同行多嫉妒,这是千古不变的古训。再说这么些年,自家除了经营温家酒坊里的酒,对温家作坊里的事儿从不过问,即使是两家坐到一起,也只是谈谈时局或儿女间的话题,从不涉及温家造酒的事情,这几乎成了两家墨守的规矩。如今却要将自家的造酒作坊建到温家酒作坊附近,这让温家作何想法?会不会因此影响到两家世代的交情?
水镜看出了钟国盛的疑虑,笑了笑,说道:“古人云,有缘千里来相会,宝地只点有德人。关于温老板你不必担心什么,他是个大义之人,对于你钟老板的为人,水镜一向认同,我水镜喝的酒从不到第二家,而且我水镜还经常向请我看风水的人家宣扬你的为人,让他们多到你铺子上来沽酒。”
钟国盛向水镜投去感激的目光,说道:“这……这……”
“我知道你钟老板因何疑虑,自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钟老板又不偷又不抢,踏实本分地做生意,还与他合作多年,别说把酒坊选到他温老板的附近,就是选到皇帝老子门下,又碍着谁的事了?再说,那块地确实是块宝地,你不看温家的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吗?凤凰山下有龙泉,龙泉之水酿好酒,可谓天地合一呀,钟老板切莫犹豫了!”水镜诚恳地说道。
钟国盛觉着水镜的话言之有理,但他没有当下拍板,取了一些银两,将水镜送出去后,又反反复复地思谋了一番,最后决定就按水镜说的办。
钟国盛又跑了一趟温家,试探着把自己选址营沟头比邻的天子店的想法,跟温老板说了,没想到温老板到挺痛快,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神色,而且还执意要派自家的徒弟去帮钟国盛的忙,钟国盛婉言谢绝了。
其实,这温老板初听钟国盛要开酒坊,而且选址在自家作坊附近,心下并没有不悦之感,营沟头开了这么多家酒坊都未分彼此,何况你钟国盛一个新开的作坊跟温家有几代人的作坊比,哪会是对手?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失我温老板的大气与仗义?
过了温老板这一关,钟国盛和两个儿子泰山和华山便开始忙了起来,他们商定开一家多种经营的酒坊,名号继用先祖“洪春花曲坊”,除了酿造“曲酒”,还要酿造“花酒”,这样既传承了祖愿,又与遍布酒城的作坊多少有些不同,好图谋日后的发展。
玉禅也屁股颠颠地跟在身后瞎忙活,钟国盛不忍阻拦她,泰山和华山也不便说什么,只好任由她跑前跑后,不过有了这个开心的玉禅,到为这紧张的筹建活动增添了快活的气氛。只是酒儿跟在玉禅身边护着她,倒使得这个酒儿比玉禅还忙活、还累。
一番忙活之后,钟老板梦寐以求的造酒作坊终于建成了。二月初二那天,街上照例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钟老板和两个儿子,穿戴得整整齐齐站在造酒作坊门前,迎接着前来道贺的泸州街面上一些商铺的老板,还有故交新友、街坊邻里。人到齐后,钟老板示意司仪仪式开始。司仪扬着嗓子高喊:“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宾客、贤达,洪春花曲坊传承先祖宏,光大钟姓家业,今天正式成立!下面有钟老板揭匾!”喊声未落,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四起,炸得满地红红的纸屑,似是一地的春花开放。只见钟老板和儿子泰山郑重其事地将覆盖在大门上的牌匾上的红绸用力一揭,“洪春花曲坊”五个烫金的大字,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五个大字遒劲有力,每一笔都力道十足,又游刃有余,像是灌满了酒液,正在汩汩流淌,流到了钟老板的心里。啊,多年的夙愿终于在揭开牌匾这一刻得偿所愿,钟老板的一颗心突突地跳起来,像是有一个酒泉在他心里冒泡,他竟高兴地流下了眼泪,怕众人看见,又赶快拭去。
玉禅也从酒儿身边跑过来,到得父亲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小大人似的说道:“玉禅也给父亲道贺了!祝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好!愿父亲能成为龙头老大!”钟国盛被玉禅的话逗笑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钟国盛抚摸着玉禅的头,笑吟吟地说道:“宝贝女儿,谁教你的呢?”
“父亲,没有谁教,是玉禅看人家开业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玉禅一脸天真地说道。
“哈哈哈……”钟国盛不竟朗声大笑起来。突然,那笑容被僵在脸上。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正望着他,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眼神似曾相识,仿佛是一个熟识的人,又仿佛并不曾相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恍然间袭上他的心头。他朝那双眼睛望去,可那双眼睛转瞬不见了,只看见一个硬朗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他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一场喜宴还等着他主持呢。宾主落座,这场座无虚席的酒宴开始了,众多喜气洋洋的宾客、商贩少不了觥筹交错,少不了推杯换盏,少不了谈笑风生,少不了祝贺连连,钟家酒坊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之中。
钟家父子齐心协力经营着酒坊。正好有一家酿酒作坊因为要去外地寻祖归根,便将作坊关门,给了烤酒匠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自谋出路。这个节骨眼上,就好像上天在有意帮助钟国盛一般,他花高价请来了这几个烤酒匠。烤酒匠感念钟老板的诚心,也感念钟老板的为人,便竭尽所能为钟家烤酒作坊忙碌着。他们烤出来的酒虽然也受一些商铺的欢迎,市面上也有一些人喜欢喝“洪春花曲坊”酿出来的酒,可是,比起邻近的“舒聚源”还真是小巫见大巫。钟国盛和温老板每每相见的时候,钟国盛都能从温老板看似不动声色的言谈中,窥探出星星点点的不屑,这让他们的内心很不舒坦,他暗暗下决心要将“洪春花曲坊”做大做实,为祖宗姑奶奶争脸,也为他钟国盛争口气。
“洪春花曲坊”和“舒聚源”成了邻居,这可把温家少爷龙翔乐得合不拢嘴,他有事没事就来找玉禅玩。看到龙翔,玉禅好像扬眉吐气了似的,每每总要问一句:“我家的窖池大,还是你家的窖池大?”问的多了,龙翔也便不再和她争辩,往往就顺着她了。
玉禅有时也跑到温家去,小小的丫头或许是为了应证自己的话,或许是真的对酿酒不知不觉间感了兴趣。每次到温家,都要让龙翔带她去温家造酒作坊,都要去看看那十多个大大的窖池。每次去,都能遇到烤酒匠刘锦华,一来二去,刘锦华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他常常逗她开心,将酿出来的酒让她品尝,还教她品酒的方法。舒聚源里的烤酒匠对每一个外人都戒心丛丛,唯独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心无芥蒂。有时,这个烤酒匠逗她玩笑一下,有时,那个烤酒匠又让她品一下酒。玉禅姑娘从一口酒下肚就咂舌皱眉,渐渐地到有滋有味地品出这窖酒的芳馨和甘醇了。
她回到家里,也将自家的酒舀出来品尝,咂咂嘴、再咂咂嘴,然后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对钟国盛说道:“父亲,为什么我们“洪春花”的酒没有义父家的酒好喝呢?女儿看见,好多酒商都去义父那里买酒,一大桶一大桶的被拖走呢。”
钟国盛也正为最近生意有些不景气烦心呢,正在思考着是新窖导致酒质量不好,还是烤酒的技术问题,或者是勾储上出了什么纰漏?听女儿这样一说,更是心烦意乱。他没有理会女儿的问话,独自一人在那里发呆。女儿没有看出父亲的心事,她接着说道:“父亲,我们的酒不如义父家酒的味道好。”
钟国盛白了女儿一眼,气恼地说道:“女儿家,懂什么?以后不许去温家了!”
“为什么?”玉禅不解地问道。
“不为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钟国盛的口气有些强硬。
“父亲,我们应该多向其它的造酒作坊学习学习,我们的酒才会有滋有味呀!”玉禅也不管父亲生气不生气,接着说道。
钟国盛没有想到小小的女儿会有这样一番见识,不由得气消了一半,他看看女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去玩吧,你还小,大人的事儿你不懂。”
“我……”玉禅还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酒儿拉着往外走。
这一日,钟国盛正在造酒作坊里忙活。忽然,一个徒弟来报,说是外面有一个男子求见,是来投靠钟老板的。钟国盛有些纳闷,但还是让徒弟将来人请到待客室。
钟老板一见到来人,内心就被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攫住了,那……那不就是那一双深沉而又敏锐的眼睛吗?这双眼睛好像一直以来就在注视着他钟老板,有时在街上走,会感觉到这双眼睛向他投来的光,有时在造酒作坊里忙碌着,脑海里会突然浮现这样一双眼睛,他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总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缠绕,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召唤着他与这样的一双眼睛相遇。
紧接着,钟老板就看到了来人身边的行李,看样子来人真是做好了住下来不走的打算了。钟老板看着来人客气地说道:“请问你是哪位?找钟某有事儿么?”
“我……我……钟老板不认识我了吗?”来人站起来,显得有些激动,但很快就镇定了自己,说道:“钟老板忘了吗?十年前……一个得到过你帮助的人”。
“你是?……”
“小的名叫刘锦华,十年前,家居贵州仁怀,一场泥石流,毁了我们家。母亲被淹没丧身,那时小的才10岁,随着家父逃难至此,就住在钟老板家附近。后来,家父生了一场大病,还是钟老板资助为家父治病,无奈家父命薄命丧黄泉,小的还是得了钟老板的资助买了棺材,安葬了家父后,就离开了。本想投奔钟老板,但又不忍心再次烦劳钟老板,先是去了东门口船上搬东西,人小力气小,实在是吃不下这个活儿,便去到了温老板的门下,承蒙善心的温老板收留,温老板看小的干活勤快,人又实在,就让小的到“舒聚源”做活,后来小的就成了烤酒技师……”刘锦华一口气讲出了自己的经历,说完,望着钟老板。
“那你现在是……?”钟老板有些不解,问道。
刘锦华面露愧色,说道:“小的也是思量再三,“舒聚源”的温老板也待小的不薄,小的应知恩图报才是,但小的看到钟老板的“红春花曲坊”创建不易,目前又遇到了一些技术上的难题,便想用自己所学来助钟老板一臂之力。”
“这……这恐怕不好吧?你还是快快回到“舒聚源”,不然叫我钟某和温老板如何交代?我岂不成了挖人墙角的不齿之人了?”钟国盛振振有词。
“小的也曾想过了,温老板待人大气,他那里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小的临走时也给温老板留了封信说明了缘由,再说小的也在温老板那里做了十年的活儿了,这十年,小的起早贪黑,拿最少的薪酬,哦,不是温老板不给,而是小的不要,艺如财斗嘛,温老板还要给小的娶亲,小的也没让,独自一人过日子也惯了,再说一天到头忙着“舒聚源”的活儿,也没心思想那些事儿呢。”
说到这里,刘锦华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又接着说道:“小的就算是报了温老板的恩了,以后有机会再接着报吧。可……可你钟老板也是不小的恩人呀,小的看到钟老板目前陷入困境,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还望钟老板收下小的!”刘锦华动容动色地说道,说完跪在地上再不起来。
钟国盛赶紧搀扶刘锦华,但刘锦华说什么也不起来,非要钟国盛答应他。钟国盛无奈,只好答应了他。一边答应着,一边想:“权且如此,温老板那头日后再解释吧。”便吩咐手下人,把刘锦华的行李拿到伙计们的住处,临时安顿下来。
再说那温老板,一大早没有看见刘锦华,问了几个徒弟,都说没见着人影,温老板心生疑窦。想着这刘锦华会去哪里呢?平日里很少见他出去的,不过倒是前日见他跑了趟街上,做什么去了不得而知。
温老板打发一个徒弟,去刘锦华的住处看看,那徒弟去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封信跑了回来,边跑边喊:“温老板,找到一封信!”
那徒弟跑到跟前,将信递到温老板手里,温老板展开来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笼上了一层阴云。他将信折起来放到衣兜里,对徒弟们挥了挥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了,大家快去忙吧!”
徒弟们散去了,温老板回到自己房间,静坐在到桌前,再次将那封信展开,信里的每一个字都跳进他的眼里,像是一块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说实话,刘锦华是他这“舒聚源”的有功之臣,“舒聚源”发展势头越来越好,离不开刘锦华所做的努力,刘锦华早已成了他温老板的左膀右臂,成了这“舒聚源”的顶梁柱了。如今,这刘锦华不告而别,就像是抽走了他身体上的一根肋骨,让他的身上有灼痛的感觉。他真想此时此刻就将这刘锦华从“洪春花”抓回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一顿,他又想搂着他的肩头痛哭一场。十年啊,一个年轻人,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十年呢?十年的情意都在这酒里呀!但是……但是……这刘锦华又没有跟他温老板签卖身契,人家刘锦华也应该有他走的自由。他虽是一个孤儿,但从来就懂事,左一个叔叔,右一个伯伯,喊人喊得脆生生的,大家都喜欢这个孩子。再说这年轻人十年来在这“舒聚源”以一当十,埋头苦干,又少拿薪酬,也没有什么对不住我温老板的地方。况且人家这次也是为报恩而去,知恩不报非君子,我有什么理由阻拦呢?真去阻拦又怎么能阻拦得住呢?他久久地看着屋脊梁上的那根柱子发呆,心里打着鼓,这事……只是,唉……温老板长叹了一声,他隐隐地感觉到了来自内心的一丝压力。
温老板像是醒过来似的将信重新折好,放进抽屉里,锁上,然后走出房门。忽然,他转过身来,想起什么,立马喊了一个徒弟去拿一壶30年老酒,便向钟国盛的酒坊走去。
钟国盛正埋着头用铁铲铲着掉在地面上的糟子,他没有想到温老板会在这时节前来拜访他,他有些慌乱,信手甩掉手中的行头,赶忙迎上前去,坦诚说道:“温老板是为刘锦华而来的吧?钟某正说找个机会来拜访温老板呢!”
温老板笑了笑,说道:“倒真是为锦华而来,不过……不是要锦华回去,而是来与锦华喝酒的,有这么好的一个徒弟为你而来,尤其为报恩而来,怎么能不喝上几杯呢?哈哈哈……”
钟国盛似乎听出了温老板的弦外之音,他诚惶诚恐,说道:“任由温老板处罚吧,都是我的不对!”
谁知温老板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钟老板说的哪里话?我温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确实是来找锦华和钟老板喝酒的。瞧,我带了上好的30年老酒呢!虽比不上钟氏姑奶奶的那罈好酒,但也算是上乘的原酱哦,还不赶快把锦华找来?”
“哦,温老板也知道有关钟家姑奶奶的老酒?”国盛认真道。
“是啊、凡酿酒之人在泸州,谁不知道钟家的事呢?”温老板道
钟老板赶紧叫人去找锦华,又一边叫人去铅店街毛家烧腊凉菜铺子准备卤菜。不一会儿,锦华就站到了温老板的面前,他有些胆怯,又有些羞愧,甚至手脚好像没放处,头始终低着。温老板走过去,拍着锦华的肩膀,关切而遗憾地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呀……”
“我……我……”锦华嗫喏着,说不出话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今天过来,是找你喝酒的,就当我为你饯行,以表达我的谢意,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为“舒聚源”所做的事情,真的!”温老板言辞诚恳道。刘锦华抬起头来,斟了满满一杯酒,深深地向温老板鞠了一躬,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正对着温老板诚恳的目光。他看到了温老板眼里也闪烁着泪花,什么话也没说,举杯相碰,双方不约而同地喝下了这杯酒。同桌的钟国盛立马站起身来,我代表钟姓人家,亲手为特别的客人斟酒,并以钟家姑奶奶的名义感谢您们。说完,饱含深情地向他们俩鞠了一躬。双手捧起酒杯与温老板和刘锦华碰了杯,语调有些颤抖地说了一声谢谢,头一仰,便痛快地干了这杯情深意长的酒。(待续)
作者简介:陈志林,四川巴中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文化.教过书,当过兵,现居家,就业在中国酒城泸州。闲时研究中国近代史和西南地方史,一直从事歌舞剧、歌词、小说创作,已发表长篇小说《酒城风云》、《少女奢香传奇》,创作发表作品百万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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