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杰
按:黄荆老林地处川南之古蔺西北,林密涧深,清代封山至今,长时人迹罕至,实难得之原始森林。近尝开采,幸觉醒及时,早已封之。其细处绝佳之风景不可一一胜记,吾处其间六岁,未尝历遍。今闻已列入国家级森林公园,不胜欢欣,撷其一二美景,撰成此文,以飨诸君。
古人云:“仁者乐水,智者乐山”。佳山佳水,人之所爱。一日之中,晨觅朝霞,午历晴川,暮赏落照,晚观星月。一年之际,春佯花海,夏凌汪洋,秋猎平畴,冬溯霜雪。人生几何,匆匆忽忽,日月相伴,湖山入怀,饮酒赋诗,何幸如之。
夫景因人异,情以势移,同情同景,或平或奇,或悲或喜,此一时,彼一时。然江海有心,山川有灵,造物有所钟,天地有所专,大美有所取。美之为大者,时光浇铸,浑然天成,虽可雕琢,岂在人为。何物为奇?何景为美?吾自游黄荆以后,似有所悟,或以为此乃山川美之范式。
凡美者,皆得之于藏而失之于露。山川草木,江河湖泊,若无遮碍,四望尽收,虽有开阔坦荡之概,然韵浅气轻,意味平索,终难再会,若东海之波涛,北方之原野,虽粗犷雄浑,然一次足慰平生。意蕴幽深者,必如留声之飞鸿,失雾之楼台,水中之月影,半掩之美人,掩映屈曲,前不省后,此不知比,探奇览胜,步步惊喜,盖唐人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是也。南国山川,多近于此,如蜀中之峨眉,川南之黄荆。
藏之要领,重在遮掩,掩映之下,如云如雾,如幻如迷,深不可测。故山川之美,尽在林木。林木繁则山明静、水氤氲、鸟兽泛、灵气聚,且不为耳目暂得,悉藏之于韵,非流连深入者不可得。
远观黄荆老林之山,早晚不同色,四季不同景。春来杂花生树,群莺乱啼,姹紫嫣红,流光溢彩,恍若烟霞,灿如云锦;夏望群山苍翠,上接晴空,下沉碧水,清丽明畅,荡气回声;至若秋阳高照,天风浩荡,碧空如洗,雁阵排空,鸢飞极天,朝岚夕照,变幻莫测。而或冬云惨淡,漫天飞雪,群山寂寂,鸟兽无迹,雾凇沆砀,冰雕玉垒。
及其深入其中,则古木参天,高树拔云,苍藤横路,翠蔓障眼,置身其中,万籁俱寂,日色清寒,冷气森森。奇花异木,怪石奇潭,飞瀑流泉,危岩峭壁,鱼停石上,猿挂绝巘,蛙声句句,鸟鸣啾啾,山随人转,一步一景,越入幽微之地,越觉风物奇异。
林为山之表,水为山之魂,山美如斯,水尤佳也。黄荆之水,清寒彻骨,终年冰冷,其色青碧,其性清冽。其为泉者涓涓流淌,娴静深沉,或沿山谷缓缓而行,或于峭壁跳跃而进,时而无声无息,波澜不惊,时而飞花落玉,珠撞环击,叮咚有声;其为瀑者洋洋自天垂落,惊天动地,声闻百里,其势凌冽,其气纵横。三节连滩瀑布、黑龙潭瀑布、环岩瀑布神奇壮丽,声名遐迩;其为潭者深不见底,气色萧森,藤木缠绕,风摇叶动,水纹散乱,无声激荡,望之迫人,不可久停。夫黄荆之水,骨清气寒,不因人情而变幻,不以季节而动摇,形虽各异,神实凝一。
呜呼,斯山何美!斯民何幸!天育其精,地载其形,虽钟于此,岂能专之,大美不言,文章以申,殆以此文,与天下素喜游山玩水者共乐之。
注释:黄荆老林为泸州一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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