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吉安

2020-01-08 20:51 来源: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 责任编辑:寒江雪
摘要】作者:吉 安 吉安是我梦中的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读过四个月古学的父亲就教我背诵《增广贤文》、《三字经》、《百家姓》,还有家谱。父亲说我的始祖源于江西吉安,始祖携族人十三姓离开吉安时,以大石板为记。 生我养我的老家很穷,穷得只有山。山上有树和数



作者:吉  安
 
    吉安是我梦中的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读过四个月古学的父亲就教我背诵《增广贤文》、《三字经》、《百家姓》,还有家谱。父亲说我的始祖源于江西吉安,始祖携族人十三姓离开吉安时,以大石板为记。
    生我养我的老家很穷,穷得只有山。山上有树和数不清的石头。除了山以外,就是一条终日咆哮呜咽的河。就是这条河,因为红二六军团二万五千里长征经过时召开了历史上著名的花房子会议,博古还交了大印,老家这个地方后来被写进了中国历史,周恩来总理1972年6月10日在人民日报发了一篇叫《党的历史和教训》的文章,原来叫三岔河的地名就改叫“鸡鸣三省”了。老家开始受到好奇的人们的关注,不时有记者来访,有电视台来录制节目,弄得乡亲们要兴奋好久,然后又是长长的失落。
   在我的印象中,老家或者说“鸡鸣三省”无非就是刀削一般的崖石伴生着悬崖峭壁,除此无他。我在后来长到非常浮躁、非常有力气的时候,最爱唱“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茅屋苦涩的水”,唱的就是我的老家。
    童年时,我的生于斯、长于斯的父老乡亲在与天斗与地斗的激情燃烧的光辉岁月中揭开了一方方薄土,掀开了一块块大石头,一边背诵着毛主席的《老三篇》,一边垒出一层层梯田般的台地,那时叫“农业学大寨”,那时老家没有“马路”,只有崎岖山路和羊肠小道。没有钢筋水泥建筑,他们汗流浃背的悄悄用改“台地”剩下的大石头垒出低矮的茅草屋,垒出属于自己的“窝”。每天,汗碱在他们缀满补丁的衣背上渗出杂乱无章的尿斑花,岁月的风霜刻在他们模糊而又沧桑的脸上。他们辛苦着、满足着、快乐着并幸福着。
    随着一块块大石头的揭开,一块块大石板便随之呈现在跟随着他们屁股后头光腚的我的眼前。秋收时母亲带着三个姐姐和我把大石板扫干净,在上面晒粮、打粮、收粮。我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晒粮打粮中一天天长大。
   我的童年是在鸡鸣三省河边度过的。童年唯一的记忆除了放牛、拾粪就是割牛草、打猪草,童年所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在母亲带我和三个姐姐劳作之余,就是到大石板上睡觉,常常睡到日落西山或者月明星稀才回家。
    父亲给我讲述家谱时,说我的先祖离开吉安府卢陵县时,是左街大石板人氏。随着洪武主调北征南来到的贵州,死后葬于五子山。整个童年的散淡时光我都躺在大石板上,幸福的遐想着吉安的亲人、我的始祖、我的五子山,我的吉安“大石板”。
    吉安是我童年梦想中的家。
 

 
   我梦想有一天我走出老家孤寂的大山到吉安的大石板上美美的睡上一觉,感受老家的乡音、温暖,还有亲切。
在我的童年,父亲还做另一件事,说书。逢年过节的时候,说他从乡场上买来的《蟒蛇记》、《柳荫记》、《沉香救母》,也唱“莲花落”,唱“一寸光阴一寸金麻柳莲花,寸金难买寸光阴麻嗨嗨儿回奢可怜怜”。说到动情处,善良得不识一字的母亲就会掩面垂泪。这时父亲就说得更带劲了。
   父亲钟爱《罗带记》,每每有亲戚到我家时,晚上闲下来的父亲便中气十足的唱开了,唱书的父亲面对他的忠实的听众,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母亲在一旁一边做着家务一边认真地听着。
     《罗带记》讲的是洪武主幼时失去双亲,逃荒躲难到吉安我的先祖家,后来十磨九难做了皇帝。膨胀了我的吉安梦想。
      12岁,第一次离开爹娘、离开家人到外面读书,我从汤钱中省吃俭用,买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强盗的女儿》,回到家里坐到门槛上贪婪的读着,如同母亲往我的碗里盛上久违了的喷香的猪肉一样,那时读得惊心动魂、读得呼吸短促。在我读书的时候火上的锅烧烂了,被回来的母亲一顿臭骂。我第一次感到除了山里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之后,我在出嫁了的姐姐家读到了小人书,读到了小说,我读《三国》、《红楼梦》、《隋唐演义》、《水浒》,还有《欧阳海之歌》、《少年维持之烦恼》。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少年,懵懵懂懂的我是因为无聊才读书,在我孤独的内心世界中,我有了可以对话的第二个玩伴。我拼命的读书,感受着书中人物命运的沉浮,心亦随之起伏跌宕。
    我天性愚钝,我只是在孤寂中阅读,在孤寂中与书为伴。突然有一天,我忽然异想天开地想当作家,我就拼命地写,拼命的投稿,不时会有豆腐块发表刺激着我的所谓写作欲望,我像唐•诘珂德热爱大风车一样热爱着写作。我除了把自己挣下的钱孝敬年迈的爹娘,除了帮爹娘一起下地劳动外,我就拼命的买书、读书,燃烧着所谓的写作激情。
    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我的青春岁月中充满着期待、充满着光荣与梦想,充斥着读书、书信和写作。我在唐•诘珂德式的狂热中、在自足的精神世界里耗尽了我皱巴的青春。
    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当不了作家,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面前,我缴械了我所有的光荣与梦想。
    于是我焚书喝酒、猜拳行令,行走于乡间,感受着乡村的四季轮回和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我在一个个黑漆漆的夜里敲击着简单的吉它和弦,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另类的声音。我流走于一个个城市之间,穿梭于水泥森林中撞击城市的浮华,城市园艺师们雕琢的规则的森林壁垒和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让我无可奈何而又惘然失措。劲霸的物欲、拥挤的车流和匆匆的人流吞食了我的心灵家园。
    人到中年,心就觉着老了。我要吃饭穿衣,我要养家糊口,我要强装笑颜,要面对每一个必须微笑的人们。生命是如此的荒诞、厚重和苍白。我在人群中工具一般重复着符合游戏规则的规定动作,我像士兵每天训练正步一样跨过一个个的雷区。
     我成了自己的另类,我把自己弄出响声的同时把自己弄丢了。
    于是我在办公室发呆,在切近而又陌生的电脑面前发呆,我一天天盯着电脑显示屏玩转着炭芯笔,映照着我四十年残损而又支离破碎的记忆。
 

 
     很久,我在故纸堆里拾起了关于老家孤寂的山和咆哮的河水的记忆。我想起了老家斑驳陆离又积满了岁月风霜的黑油漆般石墙。年轻的母亲走进菜园子拨开厚厚的积雪割出青菜给我做油菜汤,老家父老乡亲谦卑而又朴实的笑容,还有在山间翻飞的蝴蝶和悬崖上苍凉的山歌,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于是,我想起了年迈的父亲,想起了儿时的吉安——我梦想中的家园。我将撕碎了的记忆碎片一点点弥合,小心翼翼的把它粘贴到我记忆的天幕上。那是我一个人的吉安。
    我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我明白我已经做不了作家了,我更不能立地成佛。跌落在青春泥潭中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已经被尘封的岁月记忆风干了。我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个过客。我的儿子的个头和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想一起呼呼上窜,终有一天,他也会同我一样静看花开花落,看春去春回来。到那时,我和儿子就真正地老了。
     我又写了,因为人世间有太多的悲苦和平凡的幸福,有太多的善良和感动。
    只因为人只有一次人生。
    我在一个人的吉安的梦里歌哭。我在梦里的吉安寻找着我的乌托邦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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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吉安,原名龙旅权,男,70版狗年生,云南镇雄人,鸡鸣三省乡间长大,当过教师后当公务员,偶尔写作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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