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永忠
老余是我邻居,门对门住着,一晃十多年了。
刚搬来时,互不认识,时间一久,互相就熟络了。一来二去就成了好邻居,好朋友。
老余今年50出头,理工大学毕业,在军工企业工作,高级工程师。老余爱人姓田,性格直爽干练,长得也漂亮,在市第一中学教高中英语,听说书教得很好,曾被评为市“十大名教师”。
一个工程师,一个高中老师,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在外人看来是天生一对,幸福伉俪。
做邻居时间一长,我发现这对夫妻很有“意思”,他们跟普通夫妻一样会经常吵架,而且每次吵架声音很大,无所顾忌,上下邻居都能听到。最有意思的是,田老师一生气,会利用职业优势骂老余:“stupid pig”(蠢猪)“neuropathy”(神经病)。毕竟老余也是理工大的高材生,有英语底子,见田老师拿出杀手锏,老余也会对着田老师大声吼:“crazy woman”(疯女人)“be unreasonable”(蛮不讲理)。
有很多次,老余招架不住,居然面红耳赤地跑过来找我去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实在评不了。依稀记得,有一次,田老师发现老余收拾厨房不抹油烟机,两个人就为这事吵起来了。而老余的辩解是,油烟机太油腻,没必要次次抹,应该集中打理。就为这点小事,两人大吵一架。田老师一生气就让老余睡书房,互不搭理,冷战了好几天,直到家里来了老家亲戚,两口子才睡到一起。
田老师喜欢收拾,爱干净,什么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用过的东西一定放回原位。而老余就没那么严谨,一到家就很随便,用过的东西也经常不归位。为这事,两口子没少吵,各有各的理由。田老师认为,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家才温馨舒适。而老余则认为,家是释放天性的地方,到家了就应该随性一点,何必搞得那么“严谨”呢?
还有,田老师喜欢网购,买了很多不实用的东西回来,老余看了就冒火。轮到老余买菜,老余喜欢把几天的菜都买回来,把冰箱塞的满满的,而田老师则喜欢吃多少买多少,为这事,两口子也没少吵……
曾好几次,与田老师吵架后,老余心情郁闷,就悄悄约我出去喝闷酒。老余一面喝,一面痛陈田老师的不是,田老师的强势,想离婚的心都有了。
每次提及离婚,我就问老余:“田老师外面有人了?”
他说“没有。”“田老师对你父母不好?”老余说:“吵归吵,对我父母倒还好。”
每次喝完酒,老余心情舒畅,各回各的家,日子继续。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老余和田老师的日子在吵吵闹闹中过着,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老余两口子吵归吵,但在儿子的教育上一点也不马虎,配合默契。儿子传承了老余和田老师的好基因,成绩一直很好,本科考的浙江大学,现在在同济大学读医学博士。可儿子自从上了大学,寒暑假也很少回来。我想,或许与他们两口子老吵架有一定关系吧。
可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老余那边有什么动静。好几次,还看到田老师挽着老余在滨江路散步。这在之前难得一见。
我很好奇,有意约老余喝茶。
“最近,我发现你和田老师再度‘蜜月’?”我有意打趣老余。
老余呷了一口铁观音,长叹一声:“哎,不能再吵了,再吵下去,没意思了。”老余话中有话。
“终于醒悟了?我以前劝过你多少次,你哪次听了的。”我更好奇。
“前段时间,田老师回母校北师大进修几个月,就我一个人在家,田老师长时间不在家,还真有点不习惯,一回家就空落落的,她在家时,下班回来看到她在厨房忙前忙后,还真有家的感觉,有烟火味。她不在,回家冷锅冷灶,看着偌大一个房子,就我一个人,一下子感觉很失落、很凄凉。”老余摇摇头。
“田老师不在家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多,也对我们为什么老是吵个不休进行了总结。我想,归根结底是我们两个人都太要强,总以为真理在自己一方,企图说服对方,而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没有换位思考。其实,仔细想想,很多事情各有各的道理,永远没有正确答案。你说呢?”老余反问我。
我点点头。
老余点上一支烟,又继续道:“还有,最近有件事情对我触动很大,我那个高中同学,就是在市政府工作那个老张,我们一起在乡下钓过鱼的,你也认识,上半年才解决了二级巡视员,享受副厅待遇了,可上个月,突然走了。”
“老张身体很好啊!他不是一直在坚持冬泳?”我很愕然。
“脑溢血,送到医院已经没救了。最近二、三年,我的同学走了四、五个了。唉!人生短暂啊!”老余看着窗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把烟雾重重地吐向窗外。
“兄弟,要珍惜当下啊!”老余反过来提醒我。
“其实,我真没必要与田老师吵,仔细想想,田老师除了性格强势一点外,其他还真没太多毛病。在儿子身上,她花的心血比我多得多。儿子有今天,田老师功不可没。”老余想起了田老师的好。
“有人说,改变不了别人,就只能改变自己。现在想想,在婚姻生活里,更是这样。”老余总结说。
我竖起大拇指,为老余点赞!
“现在,不想和她吵了,尽量包容她吧。最近,我发现她也变了不少,有时候也知道谦让我了,毕竟人家也是高级知识分子,智商高着咧。”老余说完,爽朗地笑出声来。
2022年12月17日于酒城泸州
作者介绍:赵永忠,工作单位四川省泸州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