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
地处川南一隅的古城叙永,岁月在这里凝固成一条十里长街一一东城路。弯弯曲曲的道路像那爬行的长蛇,高高低低,时高时低的青瓦木屋顺路而建,和周围那些高楼大厦融在一起,形成一幅不太协调的油画,在“残阳今又晚”的意境中,坐看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们沿街漫步,路边的青石早已被时间敲出深深浅浅的印痕;曾经夺目的镂花窗棂已暗淡了朱红;街边那枝繁叶茂的古榕树,高大的枝干被蝼蚁掏空,犹如雨水冲刷过的黄土地,露出沧桑的褶皱……
谈笑间,我们已走进那道朱颜已改的门楣下,一位老者手执芭蕉扇,正旁若无人地给孙子背诵……
天愁地暗,美洲在哪边?剩下一身颠连,不如你守门的玉兔儿犬,疾阳今又晚,夫心不回转。自从他去国,几遭乱兵劫。不敢冶容颜,恐怕伤妇德,不敢劳怨说酸辛,恐怕摧残大体成琐屑。
……
这不就是新文化运动前后,巴蜀诗人吴芳吉先生的《婉容词》吗?这位诗人籍贯重庆江津,生于1896年,1932年病逝,终年36岁。他在1919年至1920年间,执教于上海中国公学,兼任《新群》杂志责任编辑,先后在该刊发表《快歌乐》《卖花女》《明月楼述》和《婉容词》等诗词和文学评论,对吸民脂、刮地皮、攻城掠地,不顾国家安危和人民死活的军阀政客以辛辣讽刺和无情鞭挞;对“乡野农夫”“卖花女”等贫苦人民,则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和热情的咏颂。难怪1942年好友郭沫若在重庆北泉公园参观吴芳吉手迹展览时,挥毫写下了“廿年前眼泪,今日尚新鲜。明月楼何在,婉容词有笺……”这样的诗句。老人见我们一行伫立旁边专注的神情,告诉说,这首词是诗人早年在叙永一中教书时创作的,在城边上还有婉容墓呢?我们带着好奇,顺着老人的指引往郊外走。
夕阳西下,郊外的田畴和农舍铺满一层亮色,我们边走边问,穿过一片菜地,沿着土路往山上走,在那虬枝林立的榕树旁边,见到了那座让人愁肠百结的婉容墓。墓在一块稻田土坎下,那块“亡女婉容之墓”的小石碑已不见踪影,只有那块文物部门新立的《婉容墓》石碑倒异常醒目。芳草萋萋,翠竹扶疏,我们坐在草地上抽着烟,不远处的老榕树下,婉容这位弱女子仿佛在那里倚着凄凉的眼睛……正当此时,当地农人给我们讲述了关于婉容的若干版本。
有人说婉容乃叙永东城一富翁之女,早年乔折,葬于真武山簏,叙永一中教书的吴芳志曾散步于此,遂借其名,呤成千古名篇。也有人说,婉容确有其人,遭到留学海外的丈夫遗弃,遂投河而死,吴芳吉听到此消息,悲愤异常,奋笔疾书,便有了此诗。还有一种版本则说婉容就是叙永一中的教师,因诗人欲求爱而终未果便吟成此诗,以发泄心中私怨。有的则说,吴芳吉所创作的《婉容词》与叙永东城的婉容墓风马牛不相及,叙永人为了怀念这位诗人,便将二者牵强附会地拉在了一起……
婉容身份,无从考证,至今还是一个谜,有待于史学家们去研究和探讨。更多的凭吊者徒步真武山,寻踪婉容墓,乃冲着诗中那位弱女子的悲惨命运而来。
原载:泸州晚报